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多幼稚的想法!你以為這是妻子發現丈夫有曖昧短信,然後大度表示“下不為例,這次就當沒發生過”嗎?咱們可是兄妹關係!兄妹關係啊!不會因為你拒絕承認,就不複存在的!這可是寫在DNA序列裏,可以在司法程序中充當證據的存在啊!
“這是絕對不行的,”我的態度漸漸強硬起來,“雖說未必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既然你知道了真相,那麽最好立即接受它!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會變的……”
“可是我對你的感情……!!”艾米突然喊了起來,之後她自知失言,沉默了好一會,改口道:“我和你之間隻有主仆的感情,兄妹之情什麽的最討厭了!你仍然當你的男仆好了!”
我對艾米的蠻不講理感到很生氣,如果連兄妹關係都要否認的話,那我之前的付出有何意義?
腦子一熱,我說話的音量也大了起來。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任性?你忘了我在步行街上,是怎麽奮不顧身地救你的嗎?我命都可以不要,隻希望你叫我一聲哥哥,這個要求難道很過分嗎?”
“過分!我說過分就是過分!!”艾米雙拳緊握,比賽一樣用更高的聲調向我叫道。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心緒,但是失敗了。
為了表示在這個問題上決不後退,我向著艾米走近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而她也迎接挑戰一樣看著我,那樣子仿佛比我還生氣。
“艾米,你到底肯不肯叫我哥哥?”
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威脅的口吻。
“不叫!就是不叫!”艾米硬起頸項,氣勢洶洶地頂撞我。
“你……”因為憤怒,我下意識地握緊右拳。
注意到這一點的艾米,不但不害怕,還把身子更加湊近我的方向,雙手掐腰,側傾著頭,使得雙馬尾一高一低。
“哼,你這個下等的男仆,難道敢打主人嗎?有膽子的話,你打啊!你打啊!”
我把拳頭鬆開並且放下了,原本我就不會打自己的妹妹的,握緊拳頭隻是下意識的反應罷了。
我惱恨地緊閉了眼睛,在眉間擠出很多皺紋。
“哈,既然你沒本事打我,不如你跪下來求我吧!”艾米諷刺道,“你隻要把頭貼在地毯上,誠心誠意地請求我,說不定我會叫你一聲哥哥的!”
“記得要說‘偉大的艾米小姐,請對我這個低賤的男仆賜予恩典,叫我一聲哥哥吧!這樣我死也滿足了!’”
“少一個字,我也不會通融的,怎樣?”
誰要答應這麽丟臉的條件啊!如果是這麽奴顏婢膝得來的一聲“哥哥”,那還不如沒有呢!拒絕!堅決拒絕啊!
“艾米,你別再耍小孩子脾氣了,你隻有先承認咱們的兄妹關係,你我才可能繼續相處下去……”
“什麽意思?”艾米打斷了我的話,“你在威脅我嗎?你是說如果我不叫你哥哥,以後就再也不來見我了?”
我本來想點頭的,但是看見艾米眼神深處閃爍的恐懼與寂寞,又有些不忍,隻好換了個說法道:
“男仆這種稱呼我並不在意,或者說,恰恰因為你是我妹妹,我才不在意你這麽叫我,換了別人就不行了……”
“所以呢,以後你在外人麵前,哪怕繼續叫我男仆也不要緊,但是隻有咱們兩個的時候,一定要叫我哥哥!這是我保護你,照顧你的意義所在!你連這一點意義也要剝奪嗎?”
見我說得誠懇,艾米稍微猶豫了一下。
然而隨後又猛烈地搖頭,否決了她腦內某個我不知道的想法。
“做、做個交易吧!”艾米喊道,這個熟悉的語句,不由得讓我想起了她的母親艾淑喬。
“葉麟你……繼續做我的男仆,我也不會在兩人獨處的時候叫你哥哥……”
“喂,這根本就和從前一樣吧?”我吐槽道。
“別插嘴!我還沒說完呢!”艾米生氣地揮舞著小拳頭,“如果……如果你願意那麽做的話,我以後就不會安排苦活累活給你,大體上,你就可以什麽也不幹了!”
“這……我還是沒得到什麽好處啊!”
“怎麽沒有好處!”艾米憋紅了臉,“你一輩子不用工作,隻要陪我吃,陪我玩就好,我來養你……這還不夠嗎!”
誒?雖然年紀小,但是艾米真的學到了一點艾淑喬誘惑人的本事啊!這是要我以尊嚴為代價,一輩子吃妹妹的軟飯嗎?盡管我的斯巴達之魂不會允許,但是稍微想一想,那似乎是個挺安逸的未來啊!
我歎了一口氣。
“艾米,你還記得嗎?咱們倆第二次見麵,在超市偶遇的時候,你打算用十張人民幣買我手裏的薯片,但是我沒有要你的錢——你恐怕是從那時候開始,才覺得我是一個挺不一樣的人,是個不會被你的母親用錢收買的人——跟那時候一樣,我現在也不會被你收買的。”
艾米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失望表情。
“但是,”我又強調說,“我可以比男仆更努力,更用心,更拚命地為你服務,條件隻是你喊我一聲哥哥——真的有那麽困難嗎?”
艾米被我問得啞口無言,但是她仍不死心,繼續跟我討價還價:
“那麽……繼續做我的男仆,由我提供你所有生活所需,而且如果你表現好的話,我就稍微……稍微叫你一聲哥哥,怎麽樣?”
看她的表情,這已經是她可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不行,”我否決道,“連‘哥哥’這個稱呼都變成獎勵的話,那麽我到底是個什麽地位呢?”
“你是男仆嘛~~!!”艾米不耐煩地喊道。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也喊回去,“你可以像使用男仆一樣使用我,但是你要叫我哥哥!我寧願這樣,也不希望養尊處優,享受哥哥的待遇,卻被叫做男仆!”
“為什麽非要計較稱呼啊!”艾米又氣又急,簡直要再次哭出來了。
“因為這稱呼是我應得的!”我也不肯讓步。
“猜拳吧!”艾米提議,“如果你贏了我,我就叫你哥哥!否則你就當一輩子男仆!”
艾米帶著一種自暴自棄的扭曲語調。
“太荒唐了!”我用力一揮手表示拒絕,“兄妹關係怎麽能這麽兒戲!?”
其實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運氣不好,猜拳勝出率隻有25%,我可不希望因為我的壞運氣,連哥哥都當不成。
“為什麽你這麽固執啊!”艾米氣紅了臉,呼吸急促,小小的胸部一起一伏的。
“固執的是你才對吧!”我反唇相譏,其實我們兄妹倆可能同樣固執,都屬於語文課本裏麵說的那些“頑固的敵人”。
“我決定了!”艾米突然大聲說,“我還是叫你男仆!我習慣了!再說哥哥當妹妹的仆人這種事,在某些電影裏不是也出現過嗎?雖然是同一個母親所生,但是仍然有高低貴賤之分什麽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句話像利劍一樣戳到了我心中的痛處。
我的語調急速冷淡下來。
“你什麽意思?你覺得你的身份比我高貴嗎?你覺得差別來自於不同的父親?”
艾米並沒有立即注意到我的異常,仍舊自我感覺良好地說道:
“當然咯!美國比天朝發達,所以我的美國父親,當然比你的天朝父親……”
唯獨這一點是不能碰觸的!我無意比較中國和美國的優劣,但是養育我,教育我的父親是不能侮辱的,尤其不能被你,以前妻和私奔者所生的孩子的身份,來來進行侮辱!
“艾米,你說別的我不計較,但是如果你說你的美國爸爸比我的老爸更高貴,並且因此來鄙視我和我的父親的話,我必須要求你道歉!”
“本小姐憑什麽要跟你道歉?”艾米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仍然跟我賭氣。
我接下來的語調,立即如同墜入冰窟一般寒冷。
與此同時,怒火也燒盡了頭腦中的最後一絲理智。
“如果你不道歉,那麽,我隻好認為咱們倆的緣分已盡,你也不需要再叫我哥哥了!”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就走。
艾米愣在原地,眼看我走出了她的臥房。
我的胸膛被憤怒填滿,以至於腳步迅疾,仿佛絲毫不再留戀,和艾米之間快速擴大的距離,似乎預示著我們之間將出現不可逾越的鴻溝。
背對著艾米,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很快,我就穿過了客廳,走到了101房間的大門旁邊,剛才彭透斯就是從這扇門裏離開的。
我也將要離開,跟他不同的是,我將不會再回來。
說我不夠冷靜也好,說我少年氣盛也好,總之我有自己的底線,此時我唯一擔心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麽答複李存壯的父母——原本我自信滿滿,讓他們存了希望,如今卻沒能達成目的。
我的手握上了門把手,奇怪,明明是盛夏時節,溫度卻冷如冰霜。
“喀拉”,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無比的房間裏蕩漾開來。
然而身後卻響起了另一種聲音,一種少女在地毯上拚命奔跑,急切得幾乎摔倒的聲音。
我還來不及回頭,艾米已經追到我的身後,從後方撲上來,雙手環住了我的腰部。
她嬌小的身軀在我後背上貼實了,與冰冷的門把手相比,我感到了來自肉體的溫暖,甚至可以聽見艾米那狂亂的心跳。
“別走!不準走!我叫你哥哥還不行嗎?我……我以後都叫你哥哥!!”
雖然不曾回頭,我卻可以從聲音斷定,艾米的臉上一定遍布淚痕。
我轉過臉,看著哭成小花貓的艾米,不由得心生愛憐之心,給了她一個代表諒解的微笑。
“哥哥是壞人……最壞了!”
艾米用我的衣服擦著自己的眼淚,頭發亂了,小臉也紅紅的,顯出十足的孩子氣,我卻覺得此時的她,比舞台上、鏡頭前,要可愛一百倍,一千倍。
盡管丟臉,但當時我心中那噴薄而出的念頭就是:灑家這輩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