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麟,你還記得周二上的普法教育課嗎?”
班長在自習課開始之前找到了我。
“我記得呀,來給咱們講課的是一個法學院的畢業生,他年紀輕輕頭發就少的可憐,和咱們班主任一樣梳了一個地方支援中央的發型……”
“你記得就好,”班長打斷了我,“為了向國家教委展示普法教育的成果,何校長準備讓學生們演一部模擬法庭劇,抽簽抽到了咱們班級,今天最後兩堂自習課我打算進行一下排練,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麽意見。”
“哈哈哈,我能有什麽意見啊?本來很無聊的自習課能坐在椅子上看戲,對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
話到一半我意識到了班長提問題的違和之處,“班長,這個模擬法庭劇的演員都定下了嗎?你不會是想讓我來演個角色吧?”
班長一臉“你終於猜到了”的表情,把藏在背後的打印紙劇本遞到了我手裏。
“由於時間緊迫,下周一就要表演,劇本我是讓莊妮從網上下載的,隻是稍微做了很小的改動。演員一共需要十名,包括審判長、副審判長、書記員、公訴人、辯護人、被告人、法警等等,你和小芹中午去了醫務室沒有聽到這個消息,但是其他同學已經缺席投票,選擇你做被告人了……”
你妹!我就知道模擬法庭劇裏麵不可能讓我演審判長!就憑我這張臉也妥妥地是被告人啊!
見我不是很高興,班長和聲細語地對我說:“雖然你獲得的投票最多,但也不是非讓你演不可的。我知道葉麟你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心,現在能正常上課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聽班長這麽說,我拿著手裏的劇本反而改了主意。
想當初艾淑喬第一次侵入我的生活的時候,我就決定守護自己的平靜日常,該怎麽生活就怎麽生活。
何況鬱博士需要我和艾米充滿快樂情緒的血液來進行研究,我應該全心全意地享受我的高中生活,不應該因為有了艾淑喬的存在就刻意壓抑自己。
“班長,得票第二的被告人候選是誰?”
班長歎了一口氣,“是曹敬紳,不過我不打算讓他登台表演。”
“沒錯,以曹公公那德性,肯定要在公開場合講葷笑話,那樣咱們高二(3)班、甚至青姿高中的臉都要被丟盡了!不就是個模擬法庭劇的被告人嗎?我可是在《魔鼎傳奇》那樣的美劇裏麵演過角色!我一定會用自己的高超演技征服大家的!”
“這麽說葉麟你打算出演?”班長感到頗為意外,“如果你不答應的話,刑星願意去演那個被告人,其實沒必要勉強自己的。”
“沒關係,”我給了班長一個輕鬆的表情,“我植物人的那十八個月已經讓我丟失了許多校園生活了,現在我要加倍補回來!老爸跟我說過:生命就是體驗。模擬法庭劇也是體驗的一種,我不會錯過的!”
見我振奮起了精神,班長感覺很欣慰,“那麽就拜托你了,你現在抓緊時間看一看劇本,桌椅的布置我會讓刑部五虎幫我的。”
閑言少敘,我用了大概十分鍾瀏覽劇本,同時刑部五虎在班長的指揮下布置好桌椅後,凡是在劇中有角色擔當的同學都走到了教室前方清理出來的空地,其他同學則散坐在教室中後部充當觀眾,嘰嘰喳喳地很是好奇。
臨時布景比較簡陋,隻是五張書桌拚成的長審判桌以及幾張椅子而已,我這個被告人還得全程站立,連椅子都沒分到。
一共十名演員,其中兩名法警是由個子較高的男同學擔任,他們不但沒有台詞,而且和我一樣需要全程站立,這讓我心裏平衡了不少。
坐在審判桌後麵扮演書記員的是學霸古德白,看書一目十行,可以把政治課本倒背如流的古德白來當書記員可以說是眾望所歸。
此時他扶了扶比啤酒瓶底還厚的近視眼鏡,不用看劇本就直接宣布了法庭紀律:
“到庭所有人員應聽從審判長統一指揮,一律關閉通訊工具,遵守法庭秩序,不準吸煙。”
“旁聽人員必須保持肅靜,不得喧嘩、鼓掌、插話,不得進入審判區,有意見可以在閉庭後提出。”
“審判人員或法警有權製止違反法庭紀律,妨礙訴訟活動的行為,對不聽製止的,可依法予以訓誡、責令退出法庭或者予以罰款、拘留;對情節嚴重的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
毫無營養的死板背書之後,古德白稍微提高了音量,“現在請公訴人、辯護人、被害人、法定代理人入座!”
在他宣布之前我就象征性地走到了什麽標記都沒有的空地上(雖然事實上現在還不到被告人登場的時候),在我身後倒是有兩個椅子,可惜不是給我準備的,在上麵坐的會是辯護人和法定代理人。
因為我所扮演的被告人在犯案時未滿16歲,所以按照劇本應該有我老爸來充當法定代理人(我老爸也是學校的老師,所以演起來方便),不過今天的排練老爸並沒有到場,我要一人分飾兩角,當我扮演法定代理人的時候就可以坐右邊的那個椅子了。
審判桌上有硬紙板做成的職位牌,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懂大家都在扮演誰。
當班長坐到公訴人的位置上之後,我小小地吃了一驚。
誒?我還以為班長會理所當然地扮演審判長呢!結果她卻挑了類似於控方律師的公訴人角色?
當我發現坐到我左邊的辯護人是小芹以後,我就更吃驚了。
我能理解小芹給我這個被告人辯護的急迫心情,但是她有恐男症,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表演是不是太勉強了啊?
坐在公訴人位置上的班長解釋道:“是我建議小芹來當辯護人的,高中生活很寶貴,小芹也應該多體驗一下各種集體活動……而且當我告訴她我是公訴人以後,她馬上就鼓起勇氣來當辯護人了!”
果然還是和班長存在競爭意識嗎?這相當於控方律師和辯方律師的鬥爭啊!可惜劇本都已經寫好了,小芹你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讓我無罪釋放吧?
小芹貌似很入戲,她以一種敵意滿滿的目光望著整個審判席,仿佛恨不得變身成於魚斯拉把他們都吃掉。
古德白這時又宣布道:“全體起立,請審判長、副審判長入庭!”
劇本修改者莊妮帶著讓周圍空氣凝滯的氣氛坐到了副審判長的席位,而熊瑤月則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地坐上了審判長的位置。
“哈哈哈,眾愛卿可以坐下了!”
毫無審判長威嚴的熊瑤月如此宣布,就算是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也看得見她嘴裏的小虎牙。
“喂喂搞錯了吧!怎麽能讓熊瑤月當審判長啊!”我在下麵吐槽道,“《水滸傳》裏麵倒是有李逵奪了縣官的位置升堂斷案的章節,可那是搞笑向的啊!咱們也要把法庭模擬劇拍成搞笑模擬劇嗎?”
“啊——督!”熊瑤月敲響了代表法槌的黑板擦(事先徹底清理過,不會揚起粉筆灰),“你光看見我黑,沒看見我貼在腦門上的月牙嗎?”
她說著便用手扶了扶有點歪的白色不幹膠月牙,“傻帽了吧?我是包拯包大人啊!龍圖閣大學士,日審陽間夜判陰曹,大膽葉麟竟敢咆哮公堂,給我狗頭鍘伺候……”
觀眾席裏立刻發出來一陣哄笑,看來大家投票讓熊瑤月當審判長主要就是覺得好玩。
熊瑤月cosplay包大人正在得意忘形,沒想到作為公訴人的班長突然站起來走到她對麵,揭下了她額頭上的月牙形不幹膠,然後——以更端正的位置粘了回去。
強迫症發作了啊!包大人額頭的月牙歪歪扭扭的,班長所有的注意力都會被月牙吸引過去,到時候就庭審就沒法正常繼續下去了!
待審判人員就座後,書記員古德白向熊瑤月報告道:“審判長,被告人葉麟已提押到我院候審,公訴人和訴訟參與人均已到庭,法庭準備工作就緒,可以開庭。”
古德白的語氣平板沉悶,完全沒有注入感情,倒是很適合法庭這類嚴肅的場合。
按道理來說,劇本裏麵的被告人姓名不應該用我的真名,但是一來現在屬於排練階段,二來劇本修改人是對我積怨已深的莊妮,所以“葉麟”這個名字注定要悲劇一回了。
依照劇本,接下來應該由審判長熊瑤月發言,但是熊瑤月不知道是劇本不熟還是其他什麽原因,此時居然像沒事人似的坐在審判席正中哼著歌,一時間整個法庭都陷入了沉默。
班長無奈地又站起來,想提醒熊瑤月輪到她發言了,莊妮卻衝班長擺擺手,似乎表示自己會就近提醒熊瑤月。
讓班長坐回去以後,莊妮把充當法槌的黑板擦拿在了手裏,敲了敲審判桌並且厲聲宣布:“由於審判長腦筋不太清楚,由我來代為宣布審判結果——死刑!立即執行!”
審判長和副審判長都這麽不靠譜,班長隻能坐在公訴人的席位上單手捂臉了。
熊瑤月意識到莊妮搶了自己的工作,很不滿意地把黑板擦搶了回來,並且非常用力地在桌麵上敲了敲,然後照著劇本念道:
“西城區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現在開庭!傳被告人葉麟到庭!誒?你已經在那兒了?那核對一下身份吧!被告人葉麟,這是你的真實姓名嗎?是否還有其他名字?”
我照著劇本念道:“是,沒有其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