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西式奇幻裏麵有一種設定叫做“龍威”,指的是大部分非龍生物在遇見龍的時候,會產生一種發自靈魂的震顫,簡稱“嚇尿”。
在後山遇見老虎以後,我親身驗證了“龍威”的可能存在性,至少“虎威”這東西能把人嚇尿是沒跑了。
不過我暫時還沒尿。
倒不是我英勇無懼不怕老虎,而是我擔心在這種場合我萬一尿出來,老虎要是誤以為我是在用尿液劃地盤,盛怒之下把我給啃了該怎麽辦啊?
所以我隻是對著老虎碩大無朋的腦袋伸過去一隻手,希望“笑摸狗頭”技能可以對這個巨型貓科動物產生奇跡。
然而這位百獸之王卻緩慢地躲開了我的撫摸,好似這種行為對它是一種莫大的侮辱似的。
我愣在當場,伸出去的手忘了拿回來,心想這下可完了,原來不光是老虎的P股摸不得,老虎的腦袋也不隨便讓人摸,這下子我還來不及釋放最後一個技能,就要以身飼虎,立地成佛了。
然後我就吃驚地發現,老虎對我伸出了左前爪,一副想跟我握手的樣子。
哇靠!這是什麽情況?沒想到這還是一隻講文明懂禮貌的老虎啊!我要回應它嗎?我是不是應該立刻回應它,以免它受到冒犯,勃然大怒之下把我給咬成兩半啊!
“嗷……”低沉的虎嘯在樹林間回蕩開,讓我兩腿戰栗,我不曾在任何人類麵前有這種感覺,甚至在彭透斯麵前也沒有。
誒?依照老虎這個參照物,我是不是可以得出彭透斯打不過武鬆的結論啊?不過因為彭透斯性格溫和,我低估了他的實力也未可知……
你們看,我都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比較彭透斯和武鬆誰厲害,所謂的手足無措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
在午後的陽光下,我突然看見老虎左前爪的肉掌上,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
立即睜大了眼睛仔細看,我才發現,老虎的肉掌上紮了一根木刺,粗細相當於牙簽,露在外麵的部分有寸許長,老虎自己拔不下來,它的低吟聲包含了太多痛苦的意味。
我恍然大悟:原來老虎不是要吃我,而是希望我幫它把木刺拔出來嗎?我說這些年來它一直沒有出來傷過人,為什麽我今天一學狼叫就它就耐不住寂寞了呢!
“阿……阿彌陀佛!哈利路亞!”我雙手合十感謝上蒼給了我活命的機會,然後小心翼翼地用目光向老虎表示善意。
老虎估計也是在用“善意的眼神”回望著我,但是在我看來跟剛才區別不大,總而言之,貓這東西體型長到太大就不好玩了。
小丁在動物園裏打工的時候,我曾經和他一起旁觀過飼養員給小老虎拔牙,當時我們驚異於飼養員居然不把老虎固定住,就敢直接把尖嘴鉗伸到老虎嘴裏去,甚至小老虎反抗飼養員,用匕首一樣的利齒輕咬飼養員的胳膊,飼養員也不以為意。
我可沒有飼養員那麽好的心理素質,在這隻爪子上紮了刺的老虎麵前,我哆哆嗦嗦、顫顫巍巍、搖搖晃晃地半蹲下來,讓我的視線跟它保持平行——這是我讓犬類消除警戒心的小竅門——然後輕手輕腳地開始做獸醫的工作。
沒什麽可以細說的,幫老虎拔刺,從技術難度上來講並不會比給小貓抓跳蚤更難,不過這可是玩命的活,誰知道哪下子會讓老虎不滿意,然後直接要了我的小命呢?
“別動啊,千萬別動……就差一點了……”
我用盡自己所有的腎上腺素,專注程度不下於做腦科手術的醫生,終於成功把木刺從老虎的肉掌上給拔了下來。
仔細一看,還真是根牙簽,還油乎乎的,大概是來野餐的學生吃完了烤肉,把牙簽隨地亂丟,才讓老虎踩上去的吧?
木刺一除,壓力頓消,虎大人先是舔了舔自己肉掌上的傷口,然後轉而對我邪魅一笑(反正我覺得夠邪魅),並且張開了血盆大嘴——
喂喂喂!這年頭不光是人沒有信用,連老虎都不講誠信了!我幫你拔刺你不感謝我也就罷了,怎麽還要把我吃了啊!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到陰槽地府之後一定要找武鬆苦練打虎本領,非要報仇不可!
然而老虎雖然張大了嘴,但是並沒吃我,而是伸出血紅色的舌頭輕輕地舔了我的手,好像是在讚揚我這雙手幫它解除了痛苦。
貓科動物有倒刺的舌頭真是夠人受的,幸虧老虎沒用力,我手背上的皮膚也較為粗糙,不然說不定要刮塊肉下來。
“還……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
我從地上抓了一把草來擦掉手背上的老虎口水,同時盡量溫和地詢問,還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老虎低吼了一聲,從臥姿起身,目光直直地盯住我的臉,在2、3秒鍾之後,懶洋洋地轉身朝樹林深處走去了,尾巴一搖一晃的,心情好像還不錯。
我則冷汗浸透全身,直到老虎完全消失於視線當中,一顆幾乎停止的心髒才急速跳動起來。
“尼瑪……我怎麽這麽倒黴,來後山散散心居然能碰見老虎!萬一剛才我沒有看仔細就跟老虎拚命,豈不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雖然極度恐懼到了接近虛脫的程度,我也沒敢在後山久留,一溜煙地下了山,跑回青姿高中校園,一見了小芹和維尼的麵就大喊道:
“你們千萬不要去後山啊!後山有老虎!我親眼見到了!我還從它的肉掌上拔了一根木刺出來呢!”
“哈哈哈哈,別逗了你!”維尼向我擺手道,“我昨天告訴你有人見過老虎,你今天就見到了?哪有那麽湊巧!而且給老虎拔肉刺那種事,不是童話故事裏才有嗎!”
“不是肉刺是木刺!”我把作為證據的牙簽舉了起來,“我從老虎肉掌上拔出來的是這個!我不給它拔刺的話,說不定它就一直跟著我,不讓我下山呢!”
“不就是一根普通的牙簽嗎?”維尼笑意更盛,“仔細看的話,還有點像前些天我吃烤肉扔在後山的那種牙簽……”
“好哇!原來是你幹的!”如果不是小芹在場,我幾乎要跳起來掐住維尼的脖子了,“你知不知道拜你亂丟的牙簽所賜,我差點被老虎吃掉啊!現代社會怎麽死不好,偏偏要為野生動物保育做貢獻……”
“真的有老虎嗎?”小芹眨著眼睛滿臉疑惑的樣子,“讓我聞聞葉麟同學的手……”
不等我同意,小芹就自顧自地湊過來,握住我的手腕,仔細嗅了幾下。
“啊!真的是老虎!”小芹驚叫道,“跟動物園裏的氣味一模一樣!葉麟同學你遇到老虎了!?有沒有受傷!身體的某個部位有沒有被老虎吃掉?”
繞著我的身體左看右看的小芹,反而讓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你真的能聞出來老虎是什麽味嗎?還是我說的話你無條件相信?另外你也看見了,我四肢俱在,沒有哪個部位被老虎吃掉嘛!”
“那可不一定,”維尼湊熱鬧說,“人類總說虎鞭大補,萬一在老虎那邊也有類似的傳言……”
不管小芹和維尼是真相信還是假相信,後山有老虎的事情有必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否則年深日久,遲早有一天會出現老虎傷人的事情。
於是我第一時間找到了彭透斯,他和艾米一起鳩占鵲巢地住在校長樓,和青姿高中的何其美校長也多有聯係,就算我說的話何校長不信,彭透斯和艾米說的話,她也要掂量掂量。
“什麽?後山有老虎!?”
坐在校長室的長桌後麵,把一對小腳都搭在桌麵上的艾米聽我說完今天的遭遇,吃驚得差點從椅子上翻過去。
“你確定是老虎,不是別的動物?”在一旁站立的彭透斯若有所思地問。
“絕對是老虎!百分之一千是老虎!”我把從虎爪上拔出來的牙簽放在桌麵上,“這上麵還沾有老虎的血跡呢!鬱博士在吧?讓鬱博士出來化驗一下,就能確定是老虎無誤了!”
“你們找我?”頭發亂蓬蓬的鬱博士,穿著白大褂,戴著穀歌多媒體眼鏡,搖搖晃晃地從門口走了進來。
“根本不用化驗!”艾米拍桌子大聲道,“男仆今天上山差點被老虎吃了,這是你們的失職!我身為青姿高中的校長,也感到十分丟人!後山明明不需要任何動物存在,用芥子氣或者沙林毒氣把它們都毒死,不就沒有今天這種事了嗎!”
艾米仍然自認是青姿高中的校長,她提出來的建議也仍然是可實施性為零。
鬱博士則從桌麵上拿走了那根牙簽,“我化驗一下然後把數據傳給我在動物學方麵的朋友,他能很快得出結論,知道是哪一種老虎的。”
艾米卻覺得鬱博士的做法是多此一舉,她轉向彭透斯,橫眉立目地命令道:
“是哪一種老虎根本就不重要!不管是孟加拉虎、蘇門達臘虎、西伯利亞虎還是華南虎,都不需要讓它在距離我們這麽近的地方生存著!給我把它變成死老虎!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把它幹掉!誰讓它嚇唬男仆來著!我要把虎皮鋪在校長室的地板上!隻有虎皮才能襯托出本小姐的偉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