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昏昏欲睡的馬警官,一聽到“毒品”這兩個字,就好像打了嗎啡一樣精神起來了。
“葉麟,你指責別人運輸毒品,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你不怕擔上誣告罪嗎!”
“沒錯啊!這小子血口噴人!”曾老六急道,“我是販狗的,不是販毒的,掉腦袋的事我可不幹!”
我很裝逼地扶了扶自己的墨鏡,“反正我聽到消息,說一幫人把毒品放在安全套裏讓狗吞下去,企圖蒙混過關運送到廣州——我剛才看見,大貨車裏有好幾隻狗不停嘔吐,應該是肚子裏有異物的不良反應!”
關押養殖肉狗的鐵籠空間很狹小,一個籠子裏經常擠進10多隻狗,所以現在幾乎所有的狗都處於亞健康狀態,隨便拎出來一隻狗,都像是吃了什麽有毒物似的。
“你胡扯!”曾老六惱怒異常,“你一個破學生,毒販子做的事情,你怎麽可能知道?你這是無恥汙蔑!”
“沒錯,”我把目光轉向馬警官,“我就是一普通學生。”
馬警官聽我這麽說,心裏反而犯起了嘀咕。
在他眼裏,我可不是普通學生,而是在二十歲前就會犯下震驚全國的大案要案的犯罪嫌疑人。
況且我幾個月前受了蘇巧陷害,曾經以攜帶毒品罪被抓,後來因為大麻重量不足50克,馬警官不得不把我無罪釋放。經過了這件事,馬警官不可能認為我跟販毒分子毫無瓜葛。
他眯著眼睛看向我,似乎想知道我是故意消遣他,還是我真的在“道兒上”聽見了什麽風聲。
馬警官作為緝毒警察,對販毒分子的仇恨刻骨銘心,即使曾氏兄弟的大貨車隻存在萬分之一的運毒可能,他也不能粗心放過,否則就算今天再困也睡不著覺了。
“既然葉麟你舉報曾老大和曾老六運毒,那我就例行檢查一下……”
曾老大本來喝醉了,被曾老六攙扶著,聽到馬警官說自己運毒,驚得酒醒了一半。
“運毒?誰敢運毒?我們村的狗剩子賣白粉被槍斃了,賺再多的錢也沒、沒命花啊!”
曾老大說得很誠懇,連我都相信他真的沒有運毒,但是馬警官聽說他們村出過賣白粉的,疑心瞬間又增加一層。
“別廢話了,總之我要檢查一下你們的狗。”馬警官一掃睡眠不足的頹唐之氣,龍精虎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馬警官!”曾老六氣急敗壞道,“我們的車裏真沒有毒品!那小子故意陷害我們,想浪費我們的時間!”
“沒錯,”我點頭附和道,“我確實隻是聽到了很不可靠的消息,說有個裝狗的大貨車,要往廣州輸送毒品,不見得就是兩位的車哈!不如馬警官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先走吧!耽誤了他們的行程多不好意思。”
我一番話把自己推了個幹淨,這樣一來,我就沒有一口咬定曾氏兄弟運毒,隻是“舉報可疑車輛”,呆會啥也沒查出來,我也構不成栽贓陷害罪。
自從患上病毒性心髒病,不能凡事都訴諸暴力以後,我感覺自己的壞主意越來越多了,從鬱博士,甚至剛才的趙遙身上,都學會了不少損招。
之所以言辭模糊,也不擔心馬警官把他們放走,完全是因為我對馬警官的性格十分了解:他的字典裏根本就沒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詞!
“小張!”馬警官招呼錄像取證的民警道,“調解的事先放一放,你跟我去大貨車那邊,檢查一下有沒有運毒嫌疑!”
“好、好的!”民警小張興奮異常,他平時淨羨慕緝毒組出任務時的雷厲風行了,如今自己能親身參加查毒任務,那快樂勁兒簡直跟學生上實踐課似的。
“呼~呼~呼,你們這些遭天殺的惡鬼……”剛才徐富婆因為情緒太過激動,犯了偶發性哮喘,她從皮包裏取出哮喘噴霧劑,往嘴裏噴了幾下,才緩過勁兒來。
“居然用狗狗的身體運毒!裝毒品的安全套,要是在狗狗的身體裏破了該怎麽辦!你們害人又害狗,造孽啊!不得好死啊!可憐的狗狗……”
徐富婆一邊罵一邊哭了起來,使得我們這一桌在餐廳裏更惹人注目了。
“販狗變販毒了,好戲啊!”一個業務員模樣的人,召喚他正在吃麵條的同伴。
“呆會別發生槍戰就好了,咱們還是應該躲遠點,別湊這熱鬧……”
馬慧雨可沒有富婆那麽容易騙,她狐疑地看向我這邊,想知道我為什麽肯做到這一步,寧肯誣陷對方販毒,也要阻止對方把狗運走。
“你是動物救亡會的?”馬慧雨越過大哭不止的徐富婆,低聲對我問道。
當時我沒明白是什麽意思,後來才從小丁那裏聽說,“動物救亡會”是個發源於紐約的動物保護組織,在全世界都有自願跟隨者,其宗旨是“不惜一切手段從人類手中解救動物”,至今為止已經向許多動物實驗室職員發過死亡威脅,距離恐怖分子行徑隻有一步之遙了。
這玩意在冬山市也有分部啊!聽馬慧雨的意思,她自己雖然不是動物救亡會的成員,但是和動物救亡會的成員有過接觸啊!你們這些誌願者在我眼裏已經很激進了,結果你們還不是最激進的,在你們上麵還有堪比恐怖分子的動物救亡會嗎!
馬慧雨懷疑我是比她還激進的“動物救亡會”成員,班長卻知道我不是任何動物保護組織的一份子,我信口胡說,陷害狗販子們用狗藏毒,這種完全有悖於正義魔人理念的做法,讓班長隻能捂臉了。
曾老六無奈地跟著馬警官往餐廳外麵走,並且狠狠瞪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要不是有警察,我非弄死你不可”。
對於我這個連跨國資本家,心狠手辣的艾淑喬都惹怒過的人,一個狗販子的威脅實在是上不了台麵,於是我毫不在意地,也跟著馬警官出了餐廳門——馬警官要我過去對證,雖然我表示我的消息不一定可靠,不查也沒關係,但馬警官不放過我。
班長和馬慧雨自然也跟了出來,徐富婆因為哮喘沒有完全穩定下來,還要結賬,所以暫時留在了餐廳裏,隔著窗戶觀察外麵的進展。
“沒必要做到這一步的,”班長走在我後麵歎了一口氣,“現在騎虎難下了,呆會檢查不出來毒品……”
“別擔心這個,”我說,“你繼續在廣場上搜索可疑人物吧,我看黑白無常的同夥肯定還沒離開!我盡量拖延時間,至少再讓他們在服務區耽擱2、3個小時!”
看見曾氏兄弟滿臉鬱悶,不停跟馬警官解釋自己沒有運毒,但是馬警官堅持要檢查,爭執中幾次吼出來的樣子,班長雖然不喜歡幸災樂禍,卻也覺得這場麵有點可笑。
盡管拚命壓抑,但嘴角的弧度微微上翹了。
“葉麟,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壞了?”
“誒?班長你這是在誇我嗎?剛才不是還說,我沒有看上去那麽壞嗎?”
“……你的這種智謀,以後可不要用在犯罪上麵啊。”
“我都心髒病了還犯什麽罪!”
“那倒也是,不過我覺得你的心髒病好像也沒有特別嚴重……”
“誰說不嚴重!”我捂住胸口,想做出心髒病發的樣子嚇唬一下班長,但轉念一想,我以前裝病可以躺在床上,現在難道要躺在地上嗎?被2個狗販、2個警察、30多個誌願者,以及所有來往的司機,圍觀我裝病的樣子,恥度略大,所以就作罷了。
在馬警官義正言辭的命令下,曾氏兄弟隻得打開了一部分狗籠的鎖頭,讓馬警官查毒,馬警官的注意力並沒有完全放在養殖肉狗身上,而是先去車廂內部查看了一番,確定沒有夾層之後,才回來看誌願者們放到籠外來的狗。
“這隻怎麽回事?”馬警官指著一隻明顯腹脹的狗問。
小丁回答道:“大概是消化係統有問題,要不然就是有皮下腫瘤。”
“你是獸醫?”馬警官看見了小丁脖子上掛的聽診器,“你說這隻狗的肚子這麽漲,有可能是被迫吞食了異物嗎?”
“不太像,我還是覺得是皮下腫瘤。”
“對吧!”曾老大在一旁手舞足蹈道,“他們這些狗粉都說狗肚子裏沒有毒品了!我們是被、被冤枉的!這狗隻是得了皮下腫瘤!”
馬慧雨柳眉倒豎:“得了皮下腫瘤的狗,是怎麽通過檢疫的?你們剛才出示的檢疫證明有問題!”
曾老六狠狠給了大哥一肘子,讓曾老大別再說話了,曾老大捂住自己被撞疼的肩膀,做出挺委屈的表情。
有些物理定律有局限性,有些物理定律則是無視於空間和時間,放諸四海而皆準的。
比如:豬隊友一般都不知道自己是豬隊友。
以及:既然有不願意上電視,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那一定也有巴不得上電視,巴不得被人知道自己是誰的。
我在舉牌抗議的隊伍裏看見了曹公公——他爸。
曹導演你怎麽來了!你一身夏威夷襯衫和大褲衩子,挺著個啤酒肚,在年輕人居多的抗議者當中很鶴立雞群啊!我沒聽說你喜歡狗啊?你不是蘿莉控嗎?如果有人違法運輸蘿莉,你肯定第一時間跳出來要求見一麵分一半,但是攔車救狗關你什麽事啊!
再去看曹導演舉著的,比別人都大的牌子,上麵赫然寫著兩行大字:“微電影《血戰金陵》,強烈支持動物權益,歡迎大家去網上免費觀賞。”
我勒個去!你跑到這兒來做廣告了啊!因為《血戰金陵》沒能吸引到足夠的眼球,所以你舉這麽個牌子過來,希望新聞媒體把牌子給拍進去,好起到宣傳自己作品的效果啊!
有沒有節操啊!我不認識公然在新聞鏡頭前做廣告的人啊!而且《血戰金陵》跟保護動物能扯上一毛錢的關係嗎?難道你覺得大反派金陵惡少養了一條狗,在電影結局的時候還跟這條狗相擁而死,所以話題性十足,可以搭上攔車救狗的順風車嗎?
這下可糟了!萬一有無聊的網友看了這段新聞之後,去搜索《血戰金陵》回來看怎麽辦?就算我戴著墨鏡,也很可能被看出來,我是金陵惡少的後期扮演者啊!
我不想這麽出名啊!我不想跟曾經就讀於二十八中的三位著名演員:村霸劉黑狗、奸商許未央,和叛徒汪富貴並列啊!我一定要裝作不認識曹導演的樣子,既不能摘下墨鏡,也不能跟曹導演說話啊!
怕什麽來什麽,曹導演這時發現了我,如獲至寶地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