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步伐已經有些緩慢了,比起朝中差不多年紀的官員來看,這個人恍若間頹廢似的蒼老,空明梓卻是無比的尊敬這個人,而這個老農對於空明梓也是恭敬有加,就好像這個人就是未來的君王一般,一定要小心翼翼的與其對話。
流煙清迎上前去,四下打量了下,隻覺得這個布衣中年男人熟悉的很,卻是沒有想起來。
空明梓和身後的眾大臣看到流煙清趕緊行了個禮。空明梓還沒有繼位,還又是流煙清的晚輩,自然這樣行禮了,可是對於一邊的那布衣老農來說,流煙清的出現無疑就是驚訝的,或許已經料到這個人是流煙清,卻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流煙清看出這個布衣老農似乎有些不想看到自己,眼睛隻是瞄了自己一下,繼而又趕緊縮了回去。
“這位師傅是誰呢?梓王爺何不介紹一下呢?”
從空明梓對這布衣老農的態度來看,就知道這個人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
空明梓笑著將布衣老農向流煙清跟前推了一下,笑著說道:“靈太子妃在說些什麽呢,這個人不就是流花清的爹爹麽?”
果然,這個布衣老農的態度開始稍稍有些變化了,但仍然是低著頭,他消瘦的手臂緩緩抬起,向流煙清欠了個身:“見過……靈太子妃……”
流煙清心裏稍微吃了一驚,但是表情立即轉變過來,趕緊說道:“老人家就不要多禮了,快快請起。”
空明梓笑道:“什麽時候靈太子妃這麽見外了,正巧流太傅有要事相商,本王就不多打攪了。”
流太傅苦笑道:“我已經不是流太傅了,梓王爺這樣稱呼在下,真是受寵若驚啊。”
空明梓笑著搖了搖頭,繼而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剛才本王看到手下的兩個士兵將您的婢女帶走了,還是本王看錯了?”
流煙清無奈道:“在中庭偷聽我們談話的就是憐兒,我之前之所以沒有拆穿那是因為有無形的阻力,憐兒會隨時用飛鴿傳書告知皇後,可是今天在我麵見華太後的時候,憐兒又想要意圖了解清楚,哼,一個小小的婢女都如此大膽敢這樣,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是不知悔改了!”
空明梓輕輕一笑:“現在靈太子妃來到風靈王國,此時您的身份也不再是太子妃了,而是我們遠方的來客,所以,牽扯到兩國之間的恩怨就暫且放一放,太子妃就在這裏專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何況,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商議大事!”
流煙清看著空明梓,隻見空明梓的雙眸夾雜著一些期盼的表情,流煙清下意識的明白過來,緩緩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太急了,會適得其反,稍安勿躁,小心火燭!”
空明梓笑著向鶴仙宮去了,協同著身後的眾大臣。留下的是流連清,見身邊沒有其他人了,竟然顯得渾身不自在,小心翼翼的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流煙清也自然不說話,靜靜的立在那裏,想等流連清說第一句話,那麽下麵自己就可以獲得主導權了,這樣默不作聲的,對於流月清來說還是挺難對付的。
流煙清清楚的記得那兩次的夢境,是關於流月清不想要忘記的事情,如果不是她的親生爹爹將流月清一輩子的幸福摻雜了不利的因素,那麽現在的流月清和空明夜就不會有這麽深的溝壑了,導致空明夜恨著流月清的導火索不是別人,正是流連清。加上關於藏寶圖一事,也不正是流連清向皇上太後邀功請賞的麽?
在爭奪藏寶圖一事的最終結果,誰都沒有好處,兩方損失慘重不說,還牽扯到了江湖幫派,而流煙清身邊最衷心的綠荷都已經死去了,綠荷是為了保護自己,可是現在這個時候追究的話,也已經毫無意義。
麵前站著的,還是以往那個身材雖然消瘦,但是體態卻魁梧有力,還是那個威嚴凜凜的流太傅麽?
過了許久,流煙清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流連清緩緩說道:“那……個,靈太子妃還是前往附近的涼亭內歇息下吧,這個地方有太陽光,聽說女子對太陽光很是忌諱,千金嬌軀怎麽能受得了被射傷呢?”
流煙清抬頭看了看,天上飄著的白雲好似能夠拂動一般,在飄來飄去的時候,流煙清也看到了刺眼的太陽光時隱時現著。
“好,聽流太傅的,看來今天的天氣不是太穩定。”流煙清喃喃著,一邊提著裙擺一邊向前走,停在竹閣上坐下來。
不知道從哪裏過來的宮女們看到了,趕緊上前侍候著,將茶水和茶杯放在兩人麵前,為他們沏了一壺茶。
“都下去吧,大概又是梓王爺吩咐你們這麽做的吧,不要管他,你們去做你們自己的。”
“是,奴婢告退。”眾宮女聽聞緩緩挪著步子離開了。
周圍沒有任何人,流煙清爽朗一笑道:“本妃身邊的奴才也都是皇後身邊的探子,剛才被本妃暫時押在風靈王國的牢獄中了,現在本妃身邊沒有妨礙你的,你大可以明著說,不必忌諱。”
流連清搓著衣角,仍然不敢看向流煙清,低聲說道:“我知道現在的我與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殿下不敢奢求什麽,就連同坐在一張桌子上都讓我感到受寵若驚,以往過去的請就讓它過去吧,我隻希望你不要對我有著怨恨,這樣我的下半生就無遺憾了。”
流煙清靜靜的端詳流連清,突然一笑道:“流太傅您這是說什麽呢,您與我又無冤無仇,我何必這般待你?”
流連清突然揚起頭來,看向流煙清,眉宇間寫滿了滄桑和無奈,有些暗沉的臉色上布滿了皺紋,氣度儼然變成了一個農家百姓的樣子。
流煙清看著他繼續說道:“聽說,流太傅自從空明夜掌握朝中大權的時候就已經告老還鄉了,守著您夫人的墓塚,可是您不還是有一個女兒麽,雖然您的小女兒流月清已經死了,但還是有流花清的吧,啊,對了,流花清被打入冷宮了呢,您就這樣不等待您女兒出宮麽?”
流連清不自然的再次垂下了頭,輕輕說道:“這次來,在下就是想要與太子妃殿下說這件事情的。”
“哦?我還以為你是想問我關於空明夜的事情,還有本妃長得很像您的女兒吧,哼,真是不巧,本妃看來是想多了,原來不是因為這些事情,那麽流太傅是想要說些什麽呢?”
“請太子妃殿下出手相救!”
流連清重重的說出這番話,繼而跪在了地上,頭也不抬的繼續用著抽噎的聲音說道:“花清她現在的孩子在皇後手裏,您卻不知道花清這段時間變成了什麽樣子,在冷宮中到處被那些宮女們嗤笑著,偶爾還不給她飯吃,花清她現在人近癲狂,老夫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還請太子妃出手相救啊!”
流煙清靜靜的坐在那裏,卻並沒有讓流連清起身,反而不羈的說道:“可是本妃是圖拉國的人,哪有這等權力管得了你們的事呢?流太傅您求我也沒有用啊,我也是替您感到淒涼,好好的一個女兒被皇後抱去了,可是這能怪誰呢?這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流連清倏地抬起了頭,詫異道:“太子妃何意?”
“流太傅難道不知道麽?那為何您會突然告老還鄉呢?而且還是在流花清被打入冷宮的時候,難道您不知道流花清將皇後的孩子親手掐死的麽?難道您不知道那個孩子還是個皇子麽?”
流煙清站起來,每說一句話就加重了語氣。每一句話就像是銳利的刀子,緩緩的割開流連清已經結痂的傷口。
“這些……我早就知道,可是,如果留下那孩子,花清也終會死,因為皇後懷的可是皇子啊,花清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翻身的餘地了,本來花清已經設計好,來個狸貓換太子,可是卻被皇後發現了,不過……”
“最後沒有成功,結果反倒是害死了皇後娘娘,這就是你們設計好的一切,害人害己,終究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流煙清說完這句話便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原本剛才我是要去一趟冷宮的,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流連清趕緊說道:“不,太子妃,老夫現在隻求您,念在我們曾經是父女一場的血緣之親,請您一定要救救花清,您要什麽老夫就是丟了性命也會給你!”
流煙清緩緩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流連清冷笑道:“性命?我要你的性命做什麽,我如果想要的話,還用得著接受你的允許麽?再者,你們之間的恩怨與本妃沒有任何關係,我叫做流煙清,不是你流太傅的女兒,這一點,請務必牢記。”
流煙清在轉過身的時候,心裏突然莫名其妙的涼了半截,是在為流月清感到的淒涼,流月清的親生父親竟然真的對她沒有一點感情,他心裏隻有流花清,哪怕流花清現在已經半瘋半傻,在他的心中已然是個寶貝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