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知道什麽是欲望嗎?如果一個人從一件事情上得了好處,他又怎麽會輕易停止去做這件事情?”
影五這次難得沒有嘲笑瑞晗的幼稚,也頗有耐心的解釋說:
“我們也曾經寄希望於華夏的統治者,可我們得到的都是失望,徹底的失望,有那麽一段時間,那失望的情緒蔓延這個南疆!”
瑞晗低下頭,默默聽著影五說著這些看似和自己沒多大關係的話,可是她自己對這些又深有體會,一時間,她甚至開始認為影五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我們為了能讓華夏給我們一個平等的待遇,可以說什麽方法都用了,但是最終得到的是什麽?看看肅王現在在做什麽吧!”
說到這裏,影五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猛然站起身,快步在房間走著:
“他現在在攻擊天水,今天被攻擊的是天水,誰又能保證,肅王爺不會調轉馬頭,衝著我們來?”
瑞晗將頭低的更深了些,這些保證,她是不敢說的!
廟外的凜冽寒風不知何時止住了,一輪新月透入破舊的紙窗,外麵早已是覆了一層薄薄的雪,煞是晶瑩剔透,激得人心中浮起一片清冷的涼意。
“夫人為什麽不辯解,是不是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了?是不是覺得你剛剛所說的那些,得到華夏皇帝諒解的話都是廢話!”
影五的手指忽然覆上了她薄薄的唇,“不過夫人不用擔心,你到了南疆,也會得到和華夏一樣的待遇,我不想殺你,畢竟我們曾經有過一段關係,但是很遺憾,我必須要利用,你是肅王的心頭肉,這已經是華夏都知道的事情了!”
“你錯了,你難道不知道肅王現在有新王妃了麽?”瑞晗冷冷的說,其實她也說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大概任何人都是一樣的,當自己陷入困境的時候,總想著找個借口,找個理由說明自己真的沒那麽重要。
“我知道!徐州太守的女兒!”影五無所謂的攤攤手:“夫人,你真的覺得我是傻子嗎?那個剛剛和肅王生活在一起的人,怎麽可能和你這個跟著肅王走南闖北十多年的人比!”
一時間彷佛是被什麽抽空了力氣,瑞晗覺得自己苦苦支持了許久,可如今五髒六腑都是空蕩蕩的,充滿了涼意。
這些日子來所有的悲涼、委屈、絕望,瞬時都湧上了心頭。為什麽自己要被這樣卷入到鬥爭之中,為什麽?她明明可以做一個最無所謂,或者最無關緊要的旁觀者,可現在,每一次隻要有什麽事情發生,自己永遠是最倒黴的那個!
不說身邊一個個陪伴的人,早已都離她而去,就連那個死纏爛打彷佛永遠都趕不走的影十七,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說不定自己這一次跟著影五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瑞晗突然覺得什麽都沒有了,除了肚子裏這個和肅王,和自己有著深深緣分的孩子,她什麽也沒有了•••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自己在荷塘邊“詐屍”的情景,還記得時時刻刻被人打壓的情景,還有……瑞晗不敢想下去,她害怕。
在這個世間沉浮而掙紮,苦苦的想抓住身邊的每一樣事物,可她什麽都抓不住,自始至終,她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
瑞晗終於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垂下目來,伏在自己膝上失聲痛哭,“為什麽我要來到這裏,為什麽?我本來可以在那個世界好好生活的!暮雪因為我死了,李良成和敏兒也因為我死了!我是個不祥人,從那個世界開始,我就是不祥的,沒想到來了這裏,我依然是這樣!”
“夫人,不要太擔心,南疆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南蠻之地!”
影五輕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絲,覺得昔日如黑瀑布的長發如今也少了許多,早已不足一握。
影五歎了口氣,他淡淡的說,“在這個世界上,我真的再也找不到一個地方的人會像南疆人那樣淳樸,那樣真實,他們會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待你!”
說到這裏,影五忽然不說了,他看了一眼瑞晗,輕描淡寫的說:“你知道南疆最著名的刺繡嗎?那是每年必須要獻給華夏的東西,夫人身份這麽高貴的人,家中也一定會有很多吧?”
瑞晗含著晶瑩的淚珠,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她不知道這個時候,影五為什麽要說這件事情。
影五隻是低下了頭,沉默了良久,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的說:“走吧,我帶你去南疆,看看那些刺繡的姑娘,你就會知道我為何會這麽執著!”
南疆特有的竹樓裏,瑞晗見阿蠻坐立不安,不時望向院外,笑道:“阿蠻,你是不是很想去看‘天葬’和即位大典?”
瑞晗如今來南疆已經差不多快一周的時間,這段時間她才了解到,原來影五在南疆的身份,遠遠比自己想象中要高貴許多,他現在是南疆拜月教新一任的教主。
而就在他們回來之前,南疆老首領因為華夏和南疆邊境的問題,與華夏當地官員理論,沒想到那官員將老首領臭罵一頓後攆了回來。
老首領一時氣憤不過,居然被活活的氣死了。按理說,這事情本來是可以找華夏官員去理論的,但無奈現在南疆上層中,懼怕華夏的人居多,所以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南疆風俗和藏地一樣,都是信奉天葬,相信隻要舉行過天葬,人的靈魂就可以升天,得到最終的自由。
這幾日影五忙著天葬的事情,可還是每天抽空都來找瑞晗說話,隻是說話,也不讓她給肅王寫信什麽的,不知道內情的人,隻會以為瑞晗是來做客的!
如果在不聰明點,見瑞晗挺著大肚子,沒準影五在很多人口中,已經成了便宜爹。
影五並沒有直接限製瑞晗的人身自由,不過挺著大肚子上下竹樓也是件很費力氣的事情,索性瑞晗自己給自己禁了足。
在竹樓居住的日子裏,瑞晗和照顧她的阿蠻和阿嬌漸漸熟悉起來。
瑞晗和阿蠻的關係更好一些,她經常可以在阿蠻的書中看到之前影五口中的南疆繡品,所以也時常纏著阿蠻教她刺繡。
阿嬌對瑞晗華夏人的身份本來很有想法,瑞晗猜測她之前似乎受過什麽傷痛,而那傷痛或多或少又和華夏又很大關係,所以現在她一見華夏人,就不由自主的想要拒絕。
好在瑞晗這個人一向都比較隨和,而且,阿嬌對影五可以說到了癡迷的地步,而天神一般的影五每天都會放下繁忙的工作來看瑞晗,阿嬌不是傻子,自然也猜出來瑞晗是個很有身份的人。
於是她也逐漸放下心中的不滿,慢慢的和瑞晗熟識起來。瑞晗也不白讓她們兩人教自己刺繡,精神好的時候,瑞晗也會教她二人煮華夏的菜肴,心血來潮的時候,甚至還會她們做做西餐,三人迅速結出一份女人之間才明白的友誼。
在幾日的想處之中,瑞晗從二人的口中也知道了更多關於南疆的信息。看來影五的確沒說錯,可是說,這個民族完全是個沒害的民族。
每當這個時候,瑞晗都會長長的歎一口氣,之前她在華夏聽到的,都是南疆是個如何野蠻凶悍的民族,殺人如麻,還經常會用更重毒藥,華夏有很多孩子,都是死在南疆的毒藥上。可現在瑞晗看到的事實是,很多南疆的孩子,都死在華夏士兵的手上,這些人都是被弄去冒充軍功,領取獎勵的。
瑞晗這幾日聽阿蠻阿嬌念叨要觀看“天葬”和即位大典,耳朵都聽出了繭子,見淡阿蠻立不安,就直接將話說了出去。
可沒想到,這話剛一說出口,就換來阿嬌的一番白焰。
阿嬌瞪了瑞晗一眼:“還不是因為你,雷大人吩咐了,不能離你左右,你不能出這院子,我們便也出不了。若是沒有你,我們早就去看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個人也真是的,都挺了這麽大的肚子,怎麽不在華夏的夫家好好待著?跑南疆來做什麽?”
“阿嬌,你怎麽跟姑娘這麽說話!”阿蠻和瑞晗的關係要好一些,說話也相對隨和一些。
“如果我不這麽說,要我怎麽說?”阿嬌不開心的說:“明明就是因為她,咱們才出不去的。”
瑞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笑道:“其實我也想去瞧瞧熱鬧的。要是一會兒,你們不嫌棄我大肚子的話,我倒是可以想象辦法,看有沒辦法能去一看看!”
阿蠻坐了過來,拉住瑞晗的手:“好姑娘,你行行好,你去和雷大人說,說你也想去看‘天葬’,再帶上我們,根據我這麽多天的觀察,大人什麽都順著你,如果你去說,一定可以成功的!”
阿嬌去不像阿蠻那麽有信心,她有些沮喪:“現在雷大人一定忙的要命,有用準備新族長即位的事情,又要準備天葬的事情,哪有時間來看她!再說,那麽多人,要是真將她擠壞了,咱們兩個誰負責?”
“怎麽了?你們想去看天葬?”還沒等瑞晗說話,影五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瑞晗的反應到還好,阿蠻好阿嬌一下子就蹦了起來,在他們看來,這已經是影五同意她們去看天葬的前兆。
“你來了?”瑞晗並沒有起身,她笑著對影五說:“我在年輕的時候挺說過天葬,可是卻從沒見過,這一次你能不能也讓我去看看?”
“這個……”影五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瑞晗的肚子,瑞晗一下子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