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走到門口,忽然聽見身後的瑞晗輕聲說:
“王爺,請你對小優多用點心……”
他突然止步,不動聲色的站在門前,一絲動容也無。就好像並未聽見瑞晗所說的話一般。
“王爺,之前兩位王妃娘娘所遭受的事情,如今還曆曆在目,王爺該不會是想,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吧?”
肅王腳步一頓,一時間腳若鉛灌,竟然提不起步來。
“我看那小優隻是個孩子,並無特別的心思,她是被無辜的牽扯進這場鬥爭中的,我想如果她能選擇,一定不會願意嫁進這裏的……”
瑞晗低著頭,冷風不停的從門外吹進來,真的很冷,她心中不停的對自己說,堅強點,一年很快就會過去。
肅王看著眼前的瑞晗,每天生活在一起,他對她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每日她就是用這樣溫柔的語調和自己說話,甚至連那雙清澈眸中透出的維護關切神色也同之前毫無分別。
可是,現在這一切的關心,並不是因為自己,而是一個與她毫不相關的女人,一個很可能會搶走她相公的女人。
肅王的眼中浮現出一抹難以解讀的恍惚,轉身的瞬間,看見瑞晗眼中似有似無的那一滴眼淚,肅王心中泛起一陣波瀾,她還是向著自己的。
良久,肅王才將波瀾的心緒壓了下去,本向著要說出的千言萬語,可話到嘴邊,卻變成最簡單的一句:“可以,我會當妹妹一樣照顧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瑞晗心中歎了口氣,也不知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心情,有欣慰,大概也有失落。
“不過,我不會和她同房!”
瑞晗愕然,肅王又來這招,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肅王不同房,瑞晗自然有辦法讓他們同房。
孩子,她必須讓肅王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哪怕她不是這個孩子的母親。
接下來的幾天,攝政王府都是一片喜慶的景象,人人都在張羅著新王妃喜歡吃什麽,喜歡用什麽,處處都是新鮮的跡象。
瑞晗此時早就回了京郊的別院,而攝政王府的人,似乎也沒人想起,這個不久前還是攝政王府中最尊貴的女人。
五月間,天水偽朝大軍入侵華夏,在涼州鹿鳴關外發生大戰,互有勝敗,暫時紮住在鹿鳴關外與守軍僵持。
肅王立刻調派大軍前去鹿鳴關支援守軍,抗擊入侵者,但此刻一來旱災剛過,糧庫空空,二來狄萱,魏鸞二人剛剛被貶,其他人戰績資曆卻不足以服眾。
至此,瑞晗愈發在整個事件中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四月份,淮南王出了事。他與一群紈絝一道出城行獵,卻遇到了一窩熊,慌亂之中,誤中流矢,又被熊拍下馬,傷得頗重。
瑞晗帶著禮物千萬探病的時候,看到了仿佛當年歐豔荷府上一樣的場麵,還是升級版的——屋子裏麵掛滿了熊皮,淮南王包的木乃伊一般,床邊幾個妖豔美女殷勤服侍著。官客到來,有身份高些的早早回避了,留下之人都是府上家伎之流。
“王嫂來了!小弟如今不便起身相迎,還望原諒!要說我這次病的還真不是時候,本想和回去參加哥哥的婚禮,結果,倒是自己躺在了床上。”
“好好躺著,探病可不是來折騰你的!”瑞晗說著,四周看了看,打趣道,“嗬!我這是進了哪個部落酋長的大帳了?”
“哈哈!小弟養傷在家,閑來無事,隻好冒充蠻人首領解悶!”
“你這蠻人首領倒是逍遙得很!——有美相伴,羨煞旁人!”瑞晗這話說的頗有些自怨自艾的意思。
肅王和小優成親之後,雖然每天都來看自己,可瑞晗總覺得事情變了味。小優更是誇張,每天都早早就來請安,讓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都誤以為瑞晗才是肅王妃,而小優是個被正妻無辜欺壓的小媳婦。
見瑞晗有些發呆,淮南王用手指著身邊的一個美妾,笑著說:
嫂子說的【美】可是指她?”又在另一人臉上摸了一把,“或者她?”
“看上哪個?讓他去陪嫂子便是!”
“這個還是免了!來一趟還帶個美人兒回去,知道的,我是探病來的,不知道還以為瑞晗趁著淮南王病重前來打秋風呢!再說,我一個女人家,要這麽多美女做什麽?該不是你想著是送給攝政王吧?!”
瑞晗話音未落,便聽從後院傳來一陣簫聲,如怨如慕。淮南王聽聞,本笑眯眯的臉立刻拉了下來。
“又是她!整天吹這些酸不拉幾的曲子!”
瑞晗側頭細聽,曲子吹得相當有水平啊!要是放到現代,絕對能考個級別,九級沒問題。
“簫聲細膩典雅,吹奏者技藝精純,盡的其中三味。”瑞晗讚道,“王府上有此等人物,淮南王殿下有耳福了!”
淮南王自嘲地笑了笑:“不瞞嫂子,這些曲子在我耳中還不如上風月巷聽一首十八摸來得暢快!”
聽他這麽說,瑞晗突然心中一動:“恐怕王爺不是針對這曲子,是針對人吧?”見他默認,便又問道,“吹簫之人可是王妃?”
“可不就是她!”淮南王悶聲悶氣地說道。
“夫妻之間,哪來那麽大的怨氣?”瑞晗勸解道,可惜淮南王嘴上敷衍著,全然聽不進去
“我聽說淮南王正妃是將門之後,家世顯赫,為人又知書達理,樣貌也是上上之選,你到底哪裏不滿意?”
“對她,小王那有敢什麽不滿意的?”淮南王嘀嘀咕咕回答。
瑞晗輕歎一聲:“如今正要用兵,就算看著朝廷的份上,對她好些!如何?
“為了政治利益?本王又不是……”
“哪裏又有這樣難聽了?”瑞晗歎了口氣,春天果然是燥熱的時候,但她也是管閑事了,自己的事情還沒弄明白,反倒跑來給別人調節家庭糾紛。
淮安王隻梗著脖子不說話。
“你呀,怎就說不通,她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唉!算了,你自己好生思量吧!”言盡於此,總是人家的家務,倒是瑞晗多事了。
又囑咐兩句安心靜養,瑞晗告辭離開。經過垂花門,看見外門開著,淮南王妃正在朝淮南王房間的方向眺望,好像比上次見麵消瘦不少,竟有些弱不勝衣,見瑞晗到來,不露聲色地欠了欠身。
看她氣度高華,舉止優雅,活脫脫仙俠小說女主角的模樣。真不明白淮南王怎樣的想法,守著這麽個美人兒,竟然還冷落著,反而什麽香的臭的都往屋裏放。
從淮南王府出來後,瑞晗回天機令中取了一份材料,然後去攝政王府見肅王。
看到首領大丫鬟時芳一臉求救的表情,瑞晗便知道,肅王肯定又是心情不好了。
果然一進門就看見他悶坐著默默出神。瑞晗也不待他招呼,直接坐到旁邊。
“臣剛從淮南王那邊過來,他身上的傷不似作偽。你可以放心……”
“當時在場那麽多人看著,傷自然不是假的,但是不是故意就難說了!”肅王慢悠悠地說道,顯是心情不佳:“他向來和豫王一條心,恰好這個時候傷了,不是在刁難皇上,而是在故意刁難給我看!”
“還在為出兵的糧餉發愁?”瑞晗岔開話題,轉向其他方向問道。
“銀錢不足,我從私庫中調用了一些,隻可惜,私庫剩存本就不多!而世家那邊,我隻稍微露出一點口風,就一個個跑去皇上那裏哭窮!”肅王恨恨說道,舉起茶盞又想摔。
瑞晗在旁平靜地說道:“茶杯也要銀子的!摔了也是要重新買的,慎重!”
肅王一愣,竟真將茶盞放回案幾上。
“世家什麽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瑞晗捧起茶盞,抿了一口,感覺自己愈發淡定了,“錢糧之事向臣子開口,有礙聖上威儀,皇上雖然年紀還小,但是一向是將臉麵看得最重,這事情在他那裏就是通不過,就算是通過了,也未必真的能從對方手裏摳出錢來。”
瑞晗說著,從懷中取出之前準備的文書,上麵按照情節嚴重程度一一羅列了各層官員行賄貪墨的證據條目。
肅王看著,不時冷笑兩聲。
“現在天機令也算是半公開的狀態,這些東西即便是拿出去,也沒人會說是王爺你在背後做手腳。”瑞晗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有的時候,要挾人,比拉攏人見效的多,這還是王爺你交給我的道理!”
“都說某某人富可敵國,今天我算見著了!”
“不過話收回來王爺,要真正說到貪汙,倒是咱們的人更嚴重些!”瑞晗說道,自從肅王成了攝政王之後,這些人自認都是功臣,行事漸漸張狂起來,讓天機令查到不少陰私之事。
隻是這其中竟沒找到肅王懷疑那幾人的半點把柄。
“好在豫王的人,還有中立派倒也不少,若能尋得一兩家抄了,軍餉之事可也可解決!隻是其中盤根錯節牽扯甚多,就要靠王爺你自己費心了。”
“嗯!”肅王隻顧看著文書,敷衍地應著。過了一會兒,才又覺得冷落了瑞晗,便放下東西,執她的手道:“晗兒這次幫了我的大忙!”
“跟我你還客套什麽?”瑞晗撇撇嘴。
肅王又思量了一會兒,又往後翻了幾頁,道:
“我看羅家,朱家倒都倒合適,隻不過,他們辦事縝密,羅家現有的罪名怕還不夠……”
“臣懂了!”瑞晗心裏盤算怎樣羅織嫁禍,表麵上卻笑得十分平和,“最遲今天晚上,王爺就能見到新的罪證了!”
“就怕朝堂上會有人喊冤說情,囉裏囉嗦,這事拖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