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如果仁宗所在的位置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個平頭百姓,那他可以說,他是相當聰慧的孩子,不到十歲年紀,已經能將很多人情世故弄的明白。
可他是皇上,光是將人情世故弄得明白,並不足以讓他在皇室鬥爭中立足。也許是年紀還小的原因,仁宗做起事來,還是少了一些城府,更確切的說,是少了一顆淡定的心。
肅王進入上書房的時候,地上幹幹淨淨,看不到一點器物的碎片。如果不是博物架上空空蕩蕩,誰知道剛剛被人遷怒過呢?
仁宗坐在榻上,手裏捧著個茶杯,喝了一口,又表情忿忿地將茶盞重重放在案幾上。
肅王雖然是攝政王,可他和仁宗的關係,同瑞希和仁宗的關係一樣,十分的微妙。仁宗對他不是很親近,可時不時的還能讓肅王感受到自己對他的尊重。
華夏先前的攝政王們,做得是風生水起,他們所輔政的皇帝,哪個對他們不是恭敬有加,甚至不惜將他們立為亞父。
好在肅王從來沒有過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在對待仁宗的問題上,一如平常臣子一般。
“皇上是在為什麽事情動氣?臣剛剛從太後娘娘那裏過來,就聽太監說皇上不知為何動怒了,是因為奴才們伺候的不周到?”
肅王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太監打了簾,他樂嗬嗬的走了進來。畢竟肅王現在已經知道這件事情,肅王如何都不能表現出比仁宗先知道。
否則,就算仁宗嘴上不說,心中也會留下一道坎,很難過去。而且這道坎兒,很可能成為他們日後矛盾的開始。
肅王走到仁宗的麵前,畢恭畢敬的行了禮:“皇上英明,出來事情解決了就是,何必動氣?皇上還在長身體的時候,總是生氣可不好!”
仁宗白了肅王一眼,氣呼呼的沒說話。
“難道又是南疆出了什麽事情?”肅王明知故問。
“皇叔,真是要氣死朕了,若是南疆的事情還還好辦,派兵去打就好,可……”
仁宗說道此處,憤憤然的看了一眼肅王,肅王一怔,猜不出他這一眼是什麽意思,急忙將頭低下。
“皇叔,朕記得當年有個很厲害的將軍姓狄,當時景清還寫了一篇文章,讚揚他忠心為國,驅除蠻夷,是吧?”仁宗氣鼓鼓的衝著肅王抱怨說。
仁宗雖然語氣老成,可畢竟還是個孩子,臉上是未拖得稚氣,肅王看在心中,不知為何,竟然對肅王有了些許的同情。
“皇上聖明,當初是有怎麽一回事情。”肅王躬身說著。
“當初就是這個姓狄的,把朕的父王母妃害慘了,現在朕真想砍了他!!”
仁宗低聲罵道,他向後仰著頭,靠在躺椅後麵。
肅王知道他這是氣頭上的話,要真是將狄萱魏鸞都砍了,估計他得心疼死。
而且肅王知道,仁宗和豫王最大的不同就是,肅王從不會衝動做事。
肅王做恍然大悟的樣子,似乎才想起來仁宗說的是什麽事情:“皇上,這件事臣也知道了,營嘯這種事,自古有之。也非人力能夠阻止的。皇上也不要往心裏去,若是覺得不妥,就將他們處置一下……”
“你知道什麽?”仁宗白了肅王一眼,“若非平素積怨甚多,一次營嘯怎會平白牽連相距甚遠的兩個大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們!!也不看看什麽時候!內鬥居然都鬥到戰場上去了!!一個個都是廢物!!”
肅王心中感歎仁宗的膽識,可也多了一絲擔憂,這樣厲害的人物,再過幾年,瑞希和自己怕是控製不了。
想到這些,肅王不禁有種想要將仁宗扼殺在搖籃中的想法,不過很快,他這種念頭就打消了。畢竟肅王還不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對於這個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人。
如果能放過,肅王是真心的想將他放過,在肅王的心中,隻要是華夏好,到底是誰坐在這個位置上,又有什麽關係呢?
見肅王半天不說話,仁宗又繃不住了,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瞅著肅王,大聲問道:“皇叔,你說他們是不是廢物?!”
“是!是!是!皇上說的對,他們都是廢物,要麽,將他們都撤了,攆回老家種田去!”
肅王賠笑著說:“皇上要是在不解氣,幹脆將士兵也都遣散了,打開邊境大門,什麽高麗,天水,南疆都可以暢通無阻,怎麽樣?”
“皇叔,你覺得朕就是這樣一個昏君?!雖然這事情朕很生氣,但是現在大敵當前,又怎麽能提換將的事情!”
仁宗說道,很是沒精打采的樣子,“這件事情就先按下來吧,等他們回來,朕在好好的懲治他們也不遲。”
“是不得不按下!”肅王的臉上始終保持著最恭敬地笑容,“臣雖不知兵,也能猜想發生這種事情,軍心定然不穩,有南疆虎視眈眈盯著,這個時候怎可臨陣換將?”
肅王的話音剛落,仁宗將茶杯丟了出去。水潑了一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茶香。
肅王心中猜想,此時的仁宗對狄萱的恨意應該是達到了最強烈,可是再強烈,他也要忍下來,因為他必須以國家的利益為最大。
即使當了皇帝,也不能事事順心,何況坐在這個位置上,雖很多事情都名正言順了,考量的卻也多了,比起從前更加束手束腳起來。
仁宗畢竟是孩子,之前習慣了順風順水的日子,登基之後,許多糟心事必須要管的,許多爛攤子必須收拾,再加上遇到這樣的事,一時積攢的壓力和怒火一起暴發出來並不奇怪。
肅王也不去勸慰,隻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在仁宗麵前。再讓太監們將殘骸打掃幹淨。
許久,仁宗終於消氣了一些:“姑且放兩人一馬,以觀後效!若是那個姓狄的以後還是這樣,朕絕對不會心疼他,老賬新賬一起算!”
“嗯!估計邊境那兩人也正害怕呢!要不要通過臣通知兩人,遞折子的時候瞞著點,皇上這邊也好替他們遮掩不是?”
“哼!”仁宗冷冷地哼哼兩聲,倒也沒反駁肅王的話。
雖然也想先晾著,讓他們多害怕兩天,但架不住人家現在手上有兵權,魏鸞還有親人在仁宗手裏攥著,狄萱孤家寡人一個,萬一害怕過頭,一個想不開,幹脆反了,他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不稍微哄著點來,賭他們的忠心和RP嗎?肅王敢賭,就是不知道仁宗敢不敢,肅王心中暗笑,就算仁宗敢,他那個在家中裝病的爹,也不會讓他賭的。
“那臣這就去辦!”肅王站起身說道,“……臣告退?”
“去吧!”仁宗嘴上說著,卻拉住我的衣袖,表情不大自在,“辦完之後,皇叔在回來陪朕去太後娘娘那裏去吧!”
肅王哈哈一笑,雙手作揖:“喏!”
仁宗雖然很聰慧,可到底是個孩子,還是需要人來教導,如今瑞希是他名正言順的媽,教育仁宗的重任自然也落在了她的肩頭。
再次進宮,來到慈寧宮的時候,瑞希正在對仁宗進行【挫折教育】。
肅王一臉黑線地看著瑞希懶洋洋地拈著一塊芙蓉糕和仁宗進行搶奪遊戲,最後在對方眼巴巴地注視下,果斷將那塊糕點塞進自己嘴裏。
然後仁宗很是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可是肅王分明能看見仁宗眼中的那一絲絲不甘的神情。
要知道,芙蓉糕是仁宗最喜歡吃的一種食物。被人搶了心頭好,那滋味可不是一般的難受。
仁宗看見肅王來了,果斷向他求助,委屈地喊著:“皇叔!你要不要吃點芙蓉糕?”
肅王剛想說什麽,瑞希卻命叫人將那碟點心端下去,也不理睬仁宗,隻對肅王說:“給攝政王留了杏仁豆腐,哀家記得你喜歡這個味!
肅王撓撓頭,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被小姨子記住自己的心頭好,總是件不自然的事情。
“太後娘娘,既然皇上喜歡吃那芙蓉糕,娘娘給他就是,何必為了糕點傷了你們之間的感情?”
瑞希看了一眼肅王,淡淡的說:“攝政王此言差矣,哀家在乎的不是那幾塊糕點,是想讓皇上明白,作為皇上,也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得到……”
說著,瑞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仁宗,繼續說道:“皇上也該明白,很多東西,隻有給他,才是他的,不給他,就不是他的!”
肅王汗顏,瑞希這話說的可是太霸道了,仁宗已經是正經八經坐上了皇帝的寶座,哪裏還存在給不給的問題。
“太後娘娘,皇上現在的年齡正是叛逆期的時候,別因為這些小事記恨娘娘……”
肅王在瑞晗那裏學了叛逆期這個詞,很適時的用了出來。
“不孝的人,有什麽資格坐在那至高無上的座位上?”瑞希瞄了一眼站在殿門口,和小狗玩耍的仁宗。
“哀家寧可他是個像豫王一樣,有野心,但沒智慧的人,也不願意看見他總是聰明過人的樣子!”
說道此處,肅王又有點擔心:“皇上在宮裏麵,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適齡的玩伴,這樣下去,對他的性子怕是不好。太後娘娘可是對此有什麽考慮?”
瑞希聽了肅王的話,微微點了點頭,顯然肅王擔心的也是她擔心的,其實她也害怕,在自己這樣的教育下,仁宗將來出了什麽事情,到時候倒黴的還是她自己。
本來還擔心瑞希不同意的肅王,長長的舒了口氣。
瑞希認真思考起來:“東晨長子已十一歲,長女也九歲了,年齡到時相當,可……孩子一個個都是庶出,也不知他是怎樣想的。臣子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