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晗低下頭,不敢去看肅王,肅王的話深深的印刻在她心中,不免也碰觸到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停了片刻,她才穩住聲音,“王爺有這番心思就好,玄鳥的事情已經讓很多人心中有了怨言,如果王爺在不顧及皇上的顏麵……”
“你倒真是處處為比人考慮,可就這樣不願意讓本王陪你嗎?”肅王忽然斬釘截鐵的攔住了她的話,不願意在聽下去,“也對,雖然你之前說是我的娘子,但我到底還是給了你那麽一紙休書,如今玄鳥也故去了,你我之間也在沒有什麽牽絆了。我曾經答應讓你和暮雪遠走高飛,隻是他已不再這個世上,如今你若想走,我依然會放你走……從此以後,生生世世我們都不在有牽絆……”
瑞晗有些啞然的聽著肅王的話,瞬時說不出話來。到了這個時候,為何兩個人的心結還是解不開?為什麽肅王回來時候那樣的美好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哎……”瑞晗長歎一聲,不知道如何回答,“王爺心中這樣認為的話,我心中也無話可說。反正從始到終,一直陪在王爺身邊的就是雲舞,我聽說你被流放到東北,也是她陪你一同前往的……”
“你!!!”肅王氣的說不出話來,“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就放你走,從此以後,你我各奔東西,兩不相欠!!”他賭氣似的說,“明日出殯完,我就和皇兄說放你走!!現在太晚了,去找皇兄的話,又會驚動他休息,我在這裏處理完事情就走!”
說完,肅王輕輕給瑞晗掖了掖被角,卻背過身去,拾起了一本奏折坐的離她遠遠的。肅王背對著瑞晗,讓她看不清他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卻隻聽到他平淡的語聲,“明天去昭陵的路還有些遙遠,你早些休息吧。”
瑞晗一怔,一時間她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頭,可現在她又不知該如何解釋,無奈之下,她隻得搖了搖頭。隨後飛快的鑽入了被中。不多時,她便沉沉的睡去。睡夢中,似乎又有人輕輕的撫過自己的眼角唇邊,伴隨著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又似乎有人輕輕的退去自己的衣衫,撫摸過自己赤、裸的胴體,猛然睜開眼睛,已是天大亮。轉頭望向書案,那裏還有人。就連書案上都收拾的幹幹淨淨,仿佛那裏從來就沒有人來過。
昨天難道是在做夢?瑞晗心中不由懷疑,可剛一起身,她就發現枕邊的一塊玉佩,她還記得這是她愛上肅王之後,特意為他挑選的玉佩。他將它留給自己是什麽意思?
見瑞晗醒了,敏兒進來替她收拾衣裝。和所有的古代風俗一樣,宮內有親王公主去世,宮人要齊哀三日。於是此時宮內再也見不到華麗鮮豔的宮裝華服,都是一水的草鞋白服,就算是有名分的宮妃也要去除飾品,隻戴一頂麻質的蓋頭,望起來很是素雅。
瑞晗剛剛收拾停當,卻見門口不知什麽時候立了一個素服的身影,瑞晗倒是第一次見肅王有這身打扮,未免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果然覺得和平日裏的他相比,有另外一種風情。
瑞晗尷尬的衝肅王笑了笑,她手中還拿著肅王的玉佩,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無話找話,“事情的安排妥當了?這個……”她揚起手中的玉佩,“是要還給我嗎?”
肅王微微一頷首,冷聲回答,“今日之後,你便要出宮,這東西本來就是你送給我的,所以還是還給你的好。”
瑞晗一怔,原來昨日的話都是出自他的真心,是自己不懂肅王,還是肅王不懂自己?
不理會站在原地發呆的瑞晗,肅王轉身往外走去,“走吧,今天會很辛苦,不要在耽擱了。”
昭陵離京城有很長一段距離。和古代所有的皇帝一樣,宣宗也給自己挑選了一處所謂的風水寶地,瑞晗到沒看出那裏風水有什麽好的,倒是看出來,去往那裏的路很難走。
而且現在的瑞晗毫無品級,也不是肅王側妃了,便隻能跟在大隊人馬後麵步行。
她遠遠望著前方十乘的禦駕,那是華夏皇帝出行才有的儀仗,這次肅王是代宣宗行天子禮,禮節上還是遵從皇帝出行的定製。一路都是丘壑,瑞晗越走越覺得腳步酸痛,心中不免有些抱怨,早知道有一天要穿著草鞋走這麽遠的路,她一定緊緊抱住肅王的大腿。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瑞晗覺的自己下一秒會掛掉的時候,忽見眼前諾大一片開闊宮殿,這便是到了昭陵了。在現代,瑞晗也是去過皇陵的。依稀還記得那裏的建築風格,兩相對比下,倒也沒覺得有多大的不同。
隻是現在宣宗還在位,這裏埋葬的都是些早早故去的後宮妃子,也有幾位宣宗特別喜愛的臣子,宣宗恩賜他們葬在這裏,更有人得到配享太廟的恩賞。
昭陵現在所葬身份最高的便是之前的皇後林氏。墓前立著十對瑞獸,正中卻是鐫刻著林氏德昭的石碑。一想到前皇後林氏,瑞晗心中便是無限的感慨。她是宣宗的結發妻子,也是跟宣宗最早的女人,可是結局就目前來看,又是所有人中最慘的。
瑞晗無奈的歎了口氣,不得不佩服瑞希的手段,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方法,能讓宣宗對之前如此寵愛的林氏棄之不顧。
瑞晗正黯然間,隻聽禮部的官員唱讚著指引眾人到了林皇後陵墓一側。隻見這邊多了一處新壘的小小墳塚,上麵封土尚新,卻無一字石碑,這便是玄鳥的陵墓了。
自古葬禮都是冗長的事情,換做了皇家,更是程序複雜。瑞晗根本沒有心思去聽禮部官員在說些什麽,她的心如今已經全部被玄鳥那小小的墳塚奪去。
想到這邊是玄鳥最後的安身之所,瑞晗心中隻覺得淒涼無限,她知道玄鳥生前是最怕黑的,從不敢一個人過夜,可如今他就要一個人永遠的睡在這個沒有陽光的地方。
“夫人!”一聲熟悉的呼聲,將瑞晗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側頭看去,一臉的驚訝。
“十七,你回來!!你真的回來了?”害怕別人看出端倪,瑞晗並不敢大聲說話,隻是看向影十七的目光充滿了激動之情。影十七微微點點頭,剛要說什麽,就聽前麵吹起了號角,原來是祭祀禮儀正式開始。
玄鳥薨後被封為郡王,諡號一個“正”字。接著是禮部祭放好了所需要的祭品,肅王上前行了幾步,依禮祭拜,這是代表天子進行禦祭,半點也錯不得。送葬之後,天子回宮還是會再舉行一次葬禮,所以肅王舉行完祭祀禮儀,便早早的離開了。
跟隨在肅王身後奉祭的,仍是嬪妃親王百官的奉祭。眾官員中明讓循例排在第一個,他嘴角挑起一抹笑,禮行的卻十分恭敬,端端正正的禮畢,把一疊簇新的光明錢隨著香灰化了。
等輪到瑞晗和影十七去祭祀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此時,焚錦亭前,明晃晃的光明紙已經堆了老高,亭裏香灰都堆得快要溢出來了。
瑞晗縱然是心疼萬分,可是如今已經沒有任何用處。她屏住眼淚,隻循著規矩,將紙錢壓在陵墓四角,又將那串彩石風鈴輕輕掛在墓頂。
隨後瑞晗默默合手祝禱,祈禱玄鳥的來生能投到一個好人家,不要在那麽命苦過早的卷入是非鬥爭之中。老天像是聽到了瑞晗的祈禱一般,忽然一陣微風吹過,卷的滿地紙錢亂飛,更有耳畔傳來幾聲悅耳的鈴聲,瑞晗好不容易睜開了眼,隻見之前那串風鈴,在風中偏偏起舞。
“夫人!”影十七在瑞晗身邊小聲的安慰道,“一定是郡王聽到了你的話,明白了你的心意正要和你告別呢!”
“是這樣嗎?”瑞晗滿眼淚水的看著影十七,“如果是這樣的話,請他來世一定要好好生活,一定要活的開心才好!!”
“活得開心?如果沒有你這個娘親,他一定會活得很開心!!”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打破了之前的所有的祥和氣氛,“你這個身為娘親的人,竟然可以讓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的手中,不知道你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來人正是明讓,他一把將風鈴扯下來,“收起這些迷惑眾生的東西。你難道害的郡王還不夠嗎?居然還有臉來祭拜他!!”
瑞晗被明讓的話說的一怔,正要說話,卻聽一旁的影十七緊緊抿了雙唇,冷聲說道,“明讓大人。夫人是郡王的娘親,為何不能來祭拜郡王,況且這件事情皇上是知道的,既然皇上都沒說什麽,你又何必出頭說些沒用的廢話?”
“親娘又如何?”明讓冷笑一下,“如果她還把自己當做是郡王的娘親,就應該以死謝罪不是嗎?身為絕世醫神的嫡傳弟子,卻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救不活,如果我是她,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也算是為郡王陪葬。”
明讓的陪葬二字剛說出口,瑞晗是徹底被嚇到了,在她看來,明讓口中的陪葬,應該和殉葬是一樣的。
殉葬知道她並未在華夏聽說,可是她知道在明朝和後金時期,都有過殉葬。可是這些殉葬大多是妃子為駕崩的皇帝殉葬,可從來沒聽說有過生母為孩子殉葬的。
其實在瑞晗心中,她對明讓已經恨之入骨。雖然還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玄鳥所中的一品紅就是他放的,但是找遍華夏,似乎也沒有第二個人會做這種事情。
如果今天的儀式不是肅王主持的,她一定會對明讓大打出手,可為了不想肅王為難,瑞晗還是將這口氣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