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爺被幽禁在王府之中,府外每日都有重兵把守,想要進去並不容易。”雷柏皺起眉毛,輕輕搓著手,看起來相當為難的樣子,“我和你們既然已經在同一條船上了,肯定會努力幫你們,不過這也是殺頭的事情……”
“師傅既然能在朝中和武林都吃的開,我相信定然有過人之處,殺頭的事情,也可以做到不殺頭……”瑞晗的聲音淡漠,但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
雷柏瞳仁驟然收緊,帶著幾分吃驚的看著她,眼中似有一分寒芒閃過,隨後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看來他們沒說錯,你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雷柏心中無聲的笑了,連帶嘴角都帶起幾分笑意,他忽然想起曾經在宮中不經意間望見的那個身影,“宮中曾經也出過一個和你很相像的女子,但是……其實女子還是平常些的好……”
想要混進王府,並沒有瑞晗想象中的那樣容易。二月二日龍抬頭,正趕上看守肅王府的侍衛們調動,恰巧這一批看守侍衛的首領,是雷柏的老相識,用現代話說便是“閨蜜”。雷柏對他謊稱瑞晗是肅王的舊相好,如今要離京,因為感念之前肅王對她的情誼,想要見上肅王最後一麵。
雖然雷柏說的是情真意切,可真情並不能打動所有人,影十七最後還是花費了不少銀子,才將瑞晗扮作那首領的丫鬟堂而皇之的進了肅王府。
從肅王府的大門進去,瑞晗憑借著依稀的記憶,穿過花園,踏過石橋,又走了大概十分中的樣子,才遠遠地看見聳立在池塘中間的水榭,聽看守的侍衛說,整個冬日肅王懂事在這水榭中度過的。
午後陽光正好,仿佛溶了的牛奶般無端給人一種絲滑的感覺。畢竟已是二月的天氣,雖然偶爾吹來的輕風中還帶著點霜寒的意思,但走的久了,卻也覺得微熱。
抬眼望去,遠遠地似乎已能看見水榭匾額上“笑攬美人”四個大字,一時恍惚,瑞晗猛然想起初次見肅王的情景,不過才半年多的時間,她竟然有種一世的感覺。輕搖了下頭,她躡著腳尖踏在濕漉漉的花磚地上,飛也似的往水榭跑去。
水榭外靜悄悄地,一個人影也不見。瑞晗心中不免感歎,果然是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半年前還是個萬人敬仰的王爺,如今卻連要飯的叫花子都不如,至少叫花子身邊每日還有很多人來來往往,別的不說,卻也算是熱鬧。
整座水榭門閣皆閉,連窗子都緊關著,看上去灰敗死寂,瑞晗心中不免擔心,是不是肅王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隻是片刻,她就不由失笑,以肅王那種小強精神,怎麽會輕易尋短見呢。
她輕車熟路的走到水榭後方的偏門,輕輕推開走了進去,也還是不見人,此時瑞晗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若是肅王真的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未來到底該何去何從呢?指望著影十七過日子嗎?
“吱呀”一聲,她推開了側室的門,一道珠簾擋住了眼前的視線。瑞晗忽然失笑,沒錯了,這裏便是瑞晗初次來訪時到過的地方。
也曾聽人無意中提起,這水榭乃是肅王為一人所建。那人曾在肅王府中盛寵一時,隻是不知為何頃刻之間,卻又失寵。之後的兩年時間裏,這裏成了肅王的歡娛場所,隻要有新來的妻妾,第一夜必然是在這裏過的。
此刻瑞晗就站在側室的門口,隻見室內的窗子都是閉著的,卻有一股濃烈的酒香味飄了出來。氤氳的香氣中依稀可見四壁空空蕩蕩,除了美人榻還擺在窗邊,之前彰顯肅王身份的奢華之物,全都不見了。
美人榻上臥著一個在熟悉不過的身穿月白色袍子的年輕男子,仰靠在榻上合目安睡,一旁放著中秋那日瑞晗所見的牛皮酒囊,姿態如仙俠小說中得到大仙般飄逸灑脫,可嘴角微微掛著的一抹苦楚,似乎又將他拉回了人間。
瑞晗靜靜地在珠簾前站立了許久,眼眶微紅,正想著要去上前打招呼,就聽水榭外麵有人說話。
“肅郡王,出來接旨吧。”細尖的聲音讓人毫不費力的就能猜出來人的身份,“聖上今日可是特意讓禦膳房做了美食給肅郡王你送來。”
見有人來,瑞晗小心的躲到後門深處,生怕被那送飯的太監看見。
那太監大喊了幾遍,美人榻上的肅王方才驚醒過來。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來,不慌不忙地伸了個懶腰,月白色的長袍十分寬鬆,又給他添了幾分飄逸的感覺。肅王隨手拿起一旁的牛皮酒囊,輕輕搖了搖,眉頭輕微簇了簇,瑞晗猜測八成是酒壺裏沒了酒。
一個漆木的破舊食盒裏,不過是一碗看似精美的餿飯,和三盤式樣精美的禦膳,隻是隔得老遠,瑞晗便能聞到那股隔夜飯的餿味,令人作嘔。瑞晗心中冷笑,光宗對肅王真是下了番心思。
送膳太監不耐煩的把食盒丟給肅王,嘴裏還不幹不淨的嘟囔著刺耳的話,可肅王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帶著淺笑,將食盒接了過來,身形遲緩的走回美人榻旁,將食盒放在榻上的小幾上,拿出洗幹淨的筷子開始細嚼慢咽起來。
偶爾間,他也會拿起牛皮酒囊,十分珍貴地往嘴裏滴點酒。夾雜在酒香中的餿味格外刺鼻,瑞晗在也忍不下去了,衝進屋子去躲肅王手中的筷子,大聲喝道:“這飯也是堂堂一個王爺該吃的!!若是影十七見自己拚盡全力要救的人是這般模樣,以他的性格就會一劍自刎!!王爺真的是太讓人失望了!!”
肅王仿佛是做夢一樣,失魂落魄的看著瑞晗,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嘴唇極速的抖了幾下,“麗兒,你真的回來了?你果然是舍不得我獨自離去的是不是?我日日在這水榭當中,就盼望有一天能與你再相會……”
時空瞬時凝固住了一般,隻有室內淡淡的要將人迷醉的酒香不知疲倦地彌漫著。
“我不是王爺要等的麗妃娘娘,我是瑞晗。”瑞晗眸中浮過一絲難過,卻不願讓他看到,雖然早知道自己隻是某個人的替身,可當這個事實在不經意間被人印證後,那種失落之情就算是瑞晗也不能躲避開來。
她側過臉去,輕描淡寫地說道:“民女和影十七已經回到京城,雷柏也答應會出手幫忙,想來王爺翻身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肅王似乎沒聽清瑞晗說的話,臉上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死死地抓住瑞晗的手,急切地說道:“麗兒已經逃出宮中,為何還要回來京城?有沒有被人發現,快點藏起來……”他開始慌張的為瑞晗找尋藏身的地方,“不行不行,我這裏已經都是皇上的眼線,麗兒還是快點離開,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千萬不要在回來!!”言語間,肅王眼中的不舍是那樣分明,瑞晗一時恍惚,感同身受般體會到濃濃愛意的襲來。
可惜,她並不是肅王一直等待的麗妃。
瑞晗狠狠地在肅王肩頭捶了幾拳,大聲喝道:“混蛋家夥,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老娘不是你要找的那個麗妃,我叫馬瑞晗!!”聽到麗妃和瑞晗的名字,肅王的眼中晶光一閃,神情也有了一絲異樣。
肅王聞言赫然色變,臉上緩緩斂了笑意,側頭不在看她,反倒又將目光投向已經被瑞晗打落掉地的筷子,徐徐俯身,將它們撿起來,坐回到美人榻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王爺,影十七在外麵為你拚盡全力,你為何要這樣糟蹋自己?”瑞晗又要上前去奪肅王手中的筷子,卻被肅王輕巧的躲了過去。
“本王與姑娘隻是萍水之緣,既然本王現在不能為姑娘實現心中的願望,你也不用再來打擾本王的清淨!”
“王爺這是什麽話?”瑞晗被肅王這不鹹不淡的話語頂了一下,一時間未緩過神來,片刻方才開口說道:“王爺就算是不再和民女做交易,也該考慮考慮在外有多少等著王爺你東山再起的人!不說為你破費心思的明讓,單單隻說影十七……”
還未等瑞晗將話說完,聽到明讓的名字,肅王好像受了刺激一般,衝到瑞晗麵前,死死抓住她的發辮,厲聲道:“你見過明讓了?!”
瑞晗忍住頭皮疼痛,強笑道:“王爺,咱們能不能別這麽一驚一乍的,我的確是見過明讓,不過也就是點個頭而已,若是王爺不喜歡我跟他有交集,我發誓以後不再見他就是,還望王爺能高抬貴手,放了民女的頭發!!”
肅王聞言,隻是極為輕聲的笑了笑,仍然揪住瑞晗的小辮子不放,貼近她耳邊悠悠道:“本王看你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什麽人都敢接近!!”
瑞晗苦笑一聲,“王爺你這話是怎麽說的,大家都想長命百歲,哪有人會嫌自己的命太長了……”自己的辮子在肅王手中,就算瑞晗心中有十萬八千個不樂意,還得陪著笑臉,哄著這位神經刀的王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