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轉過身,留給蘇黛一個冰涼的背脊,輕聲道:“隻是她已經死了,你日後就不要再問了,免得你父親不高興。”
蘇黛黯然不已,腦海裏隻回響著她已經死了這句話。
月色冷淡如霜,隻存了隱約迷蒙的輪廓。
今晚是沒有下雪的,宮裏發生了李婕妤一事,新年的氣氛也是消沉了下去。
外麵正是寒風呼嘯,可是慈安宮裏卻是溫暖無比。
昏黃的燭光下,蘇婉兒正在穿針引線。
她模樣認真,桌麵上是一個尚未完成的香囊,上麵的繡工精細,是一隻色彩絢麗的蝴蝶,讓人見了,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黛兒喜歡什麽香料呢?”蘇婉兒喃喃地說道,明日蘇黛便也回去國寺了,她今晚一定要把這香囊縫製好,好讓蘇黛帶在身上。
“那奴婢去拿多幾樣香料,讓太後慢慢挑選吧。”嬤嬤嘴裏含笑,便也退了下去。
蘇婉兒依舊是低頭縫製著,沒有留意到周圍的動靜,直至到殿裏有宮娥倒下的聲音,她才霍然地抬起頭,看見守在殿裏的幾個宮娥都暈倒在地,她也不禁驚慌了起來,銀針也刺進手指裏,出現了大顆的血珠,她顧不得這些,連忙站起身來。
此時,她卻聽到一把蒼老的聲音:“太後娘娘。”
蘇婉兒連忙回頭,看見距離她十步遠的地方,正有一個老頭緊緊盯著她。
她心裏一驚,這皇宮守衛森嚴,怎會有人潛了進來,她的背後是桌子,卻想著要逃離,她想要高呼有刺客之時,卻聽見了那老頭不屑地笑了一聲:“你還記得老夫的大弟子李逸不?”
聽見李逸這個名字,蘇婉兒當場愣住。
她有多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她隻能是將這個名字放在心裏底處。
她曾經聽說過,李逸的師傅便是北泉山上的北雪老頭,在江湖上也是頗有名氣的。而這個老頭,就是北雪老頭?!
“你……你是他的師傅?”蘇婉兒顫聲問道。
北雪老頭點了點頭:“正是,難得太後娘娘還記得老夫。”
蘇婉兒麵色蒼白無血,襯著她紫紅的宮裝,反而有種奇異的青白。
她從未試過如此緊張,北雪老頭那目光,似乎要把她看穿似的,她不能有一點兒的退卻。
“你來找哀家,是有什麽事情?”蘇婉兒鎮定自若地問道。
“老夫是想來討一個人。”北雪老頭緩緩說道,“蘇黛。”
蘇婉兒皺著眉頭,一提到蘇黛,她的心便也安定下來,她冷冷的說道:“她隻是哀家的侄女。”
北雪老頭哈哈一笑,上前了幾步,眼眸漆黑,道:“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所做一切,蘇家所做的一切,老夫都一清二楚,隻可憐了李逸,成為蘇城的劍下亡魂!”
蘇婉兒的心髒似乎是陶瓷,被人重重一擊,震耳欲聾的巨響之後,是無數細碎的破裂聲,她的心髒……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語言!
她不想麵度的過去,卻在此時被人翻了起來,她搖了搖頭,不想再聽下去。
“蘇婉兒,這是老夫最大的讓步,今日來,是想告知你一聲,並不是征求你的意見,也不是要經過你同意。”北雪老頭語氣淡淡的,卻帶著疏遠。
“你……你想要奪去哀家的黛兒……”蘇婉兒心裏空空的,驚疑地盯著北雪老頭。
“早在她年幼之時,你就舍棄她了,老夫現在哪裏算是奪去你的東西。”北雪老頭卻是冷冷一笑,一句話將她打進了十八層地獄,永不翻身。
北雪老頭說得沒錯,可是在那個時候,她並沒有選擇!
她的手按在桌子上,用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往事一幕幕地閃回,那些依稀的往事飄零繽紛,無聲地盛開,再無聲地掉落。可是她早已是回不去了,唯有是她的心跳聲告訴她,她仍活著,她自己一個人撐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隻覺得累了,卻不能停下休息一會兒。
北雪老頭看見她這幅模樣,繼續說道:“隻怪李逸當年走錯一步,癡心錯付,要不然也不會釀成今日這幅局麵!”
蘇婉兒的眼淚,在一瞬間的灼熱湧出了眼眶,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顫聲說道:“不……我也是……我也是愛他的……”
“你更愛權利,更愛你的榮華富貴。”北雪老頭毫不留情地說道。
假如李逸沒有遇上蘇婉兒,他就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是蘇婉兒害了李逸的一生,這仇恨,北雪老頭一直都沒有忘記,是蘇婉兒讓他失去了一個愛徒!
“蘇黛,老夫就帶走了。”北雪老頭話音剛落,便也身形一頓,不見了蹤影。
蘇婉兒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她立馬就反應過來,連忙轉身往蘇黛的房間跑去,嬤嬤剛剛拿著香料回來,與蘇婉兒撞了個滿懷,香料掉了一地,嬤嬤也是驚慌起來,生怕蘇婉兒怪罪自己。
外麵是黑沉沉的一片,雪卻在此時落下來,綿綿不絕,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耳邊隻有呼嘯的風聲,臉被刀子似的風紮得生疼。
她不能讓北雪老頭將蘇黛帶走,這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她每一步都是虛的,發髻因為她的奔跑也是散亂了下來,長發在風裏糾纏著,她的身體在顫抖著,冷意早已就傳至全身了!
紫幽正在外頭守夜,也被蘇婉兒給驚醒了,還未起來行禮,蘇婉兒便已經一把將門給推開!
寒風灌進房間,揚起了輕紗,也看清了床榻上,並無一人!
“黛兒!”蘇婉兒感覺了一座房子轟隆隆倒塌的聲音,她整顆心都快要碎成粉末!
她腳步虛浮,卻邁步走了進去。
原來真的擋不住,真的擋不住!
她無數個日夜擔心的事情,終於是發生了!
豆大的淚珠又是滑落下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小姐……小姐呢?!”紫幽揉了揉她那朦朧的睡眼,看見房間裏沒人,便也驚慌失措。
蘇婉兒隻覺得無法呼吸,心口的劇痛越來越強烈,讓她難以承受。
她癱坐在地上,全身無力,連呼吸都是極為困難的,一切都在漸漸遠去。
不論是李逸,還是蘇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