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紀北四處張望,沒見女人的蹤影,奇怪地問道:“沒帶弟媳婦過來?”
弟媳婦?沈默然的唇邊勾起諷刺的笑容,明豔卻寂寞。
“怎麽,不放心我,打算藏著掖著?”紀北漫不經心地開著玩笑。
“怎麽廢話這麽多,喝酒。”沈默然不耐煩地說道。
“默然,你和藍菲兒——”
“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這個名字。”沈默然的情緒激烈,他猛灌了口酒,眉頭皺得更深。
“這麽快就打算劃清界限,不錯,已婚人士應該有點操守。”紀北依舊是玩世不恭的腔調,但是他的眼神裏有了幾抹擔憂。沈默然對藍菲兒的深情,他看在眼裏。默然能夠娶夏家的小姐,除去家裏的壓力,還有賭氣的緣故吧?
已婚人士?沈默然愈發覺得諷刺,心頭產生尖銳的疼痛感。他的婚禮那麽隆重盛大,藍菲兒怎麽可能不知道?但是,沈默然覺得揪心地痛,即便在婚禮現場,他都不時地看著手機,不時地盯著門口。結果呢?越來越龐大的失望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原來,無動於衷,她真的做得到。
紀北隻是搖了搖頭,藍菲兒就是沈默然的劫難吧?
這時候,沈默然的手機鈴聲大作。沈默然看了眼號碼,不耐煩地歎口氣。紀北見狀,笑著打趣:“不會這麽快就學會查崗了吧?”
“胡說什麽?”沈默然不滿地說道,摁下了接聽鍵。
“默然,你是怎麽回事?”
“媽,我又怎麽了?”
“你覺得把子菡獨自丟在家裏,你做的對嗎?”
“媽,你要我娶她,我就娶了她,你還要我怎麽樣?媽,我求你了,別逼我好嗎?能娶她過門,已經是我的極限。”
“默然,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夏子菡現在是你的妻子,你有責任照顧她,愛護她。”
妻子?沈默然的眼神愈發懊惱,腦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現出她昨晚小心翼翼的姿態。
“默然,你怎麽能這樣對她?要是夏老爺知道子菡在我們家受這麽多委屈,他能饒過你?”
夏老爺?沈默然眼神變得冷漠,心頭僅有的幾絲不忍瞬間蕩然無存。都是他們逼他,怨不得他半分。於是,聲音裏帶了冰冷的敵意:“那又怎樣?木已成舟,他能怎麽樣?夏子菡是沈家的媳婦,他難道能置沈氏於死地?你放心,就算他位高權重,現在也隻能忍氣吞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沈夫人怔在那裏,默鳶接過電話,淡淡地說道:“哥,要是不想我們沈家名譽掃地,你這幾天最好消停點。你們新婚,要是媒體嗅出什麽風吹草動,到時候難堪的就不隻是你自己。”
沈家的名譽?沈默然微微有點清醒。但是,愈發覺得窒息。他曾以為,藍菲兒離開的時候,他已經麻木,為何現在卻還會這般痛苦?
那頭,默鳶已經掛斷電話,看著依舊滿臉怒容的媽媽,她安慰道:“媽,你不要這麽著急,哥心裏也不好受。也許,他隻是需要時間消化這些事。畢竟,你知道,哥對夏子菡,沒有感情。況且,這些年,他對藍菲兒情有獨鍾。你知道哥是個死心眼,你沒見藍菲兒離開以後,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嗎?他現在很痛苦,我們需要給他時間。”
沈夫人點頭,臉上卻依舊愁眉不展。
晚上,沈默然終於半醉不醒地回來,她們手忙腳亂地把沈默然送回房間。沈默然滿身酒氣,沈夫人氣得恨不得用冷水將他澆醒。她有點緊張地看向夏子菡,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不會發飆吧?但夏子菡隻是輕輕地說道:“媽,你們早點睡吧,我會照顧他。”
媽?沈夫人突然覺得心酸,這個兒媳婦,她是越瞧越喜歡。隻是他們沈家卻委屈了她,怪隻怪她生了這麽個沒眼光的兒子,居然被藍菲兒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孩迷得暈頭轉向。
“子菡,那我和媽先出去了,有事叫我們。”默鳶將沈夫人拖了出來,現在她們留在那裏,於事無補。
夏子菡點頭,轉身,看著爛醉如泥的沈默然,微微地歎氣。蹲下身,用水擰了熱毛巾,小心地幫他擦臉擦手。他的手掌真的很大,夏子菡比量著。突然沈默然緊緊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夏子菡呆在那裏,動都不敢動。回過神來,看著依舊沉睡的沈默然,她有點好笑,想抽出手。但沈默然,卻不安地蹙起好看的眉,急切地說道:“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夏子菡怔在那裏,下一秒鍾,沈默然已經用手臂將她圈到身邊。她離他那麽近,她都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呼吸,夏子菡隻聽得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她的身體微微有點僵硬,看著他的眼神愈發溫柔似水。但是,沈默然卻在她耳邊呢喃:“菲兒,不要走。”
雖然他說得含混不清,但是夏子菡敏感地覺察到那是女孩子的名字。她剛剛綻放的笑顏瞬時僵硬,沈默然的心裏是不是住著人?
沈默然安然地睡去,夏子菡為他掖好被被角,輕輕地走向陽台。
陽台的窗子打開著,涼風攜著冷空氣襲來,穿著睡衣的夏子菡瑟縮著將雙臂抱緊。眺望著窗外,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像是點綴著夜空的星星。夏子菡的眼眶微微有點濕潤,從小她就喜歡看萬家燈火。她總覺得每盞燈光背後都有份溫暖。守望著那盞燈的人,該是幸福的吧?燈光裏的故事,總是讓她著迷。所以,她總是幻想,有沒有那麽一個人,願意點亮燈為她守候或者期待她點亮燈為他守候?
想到這兒,夏子菡的臉上浮現出清淺的笑容。隻是,月色掩映下,那笑容卻藏著讓人心疼的脆弱。
很久很久,夏子菡回到臥室。看著幾乎占據著整張床的沈默然,她輕輕地歎息。爾後,抱著那床薄毯,挪到了沙發上。
沈默然醒來的時候,頭還是隱隱作痛,看到自己身上的被子,突然清醒過來。他四處環顧,看到背對著他睡在沙發上的夏子菡。他微怔,支撐著坐起來。
夏子菡整夜都睡得不安穩,所以沈默然雖隻是發出輕微的響動,她還是被驚醒。她轉身坐了起來,淡淡地問道:“你醒了?”
“你怎麽睡在沙發上?”沈默然看著她手裏的薄毯,莫名地有點愧疚。
夏子菡沒有回答,遲疑片刻,她安靜地開口:“沈默然,你今天不是還要上班嗎?快收拾吧,否則要遲到了。”
沈默然點頭,許久,他背對著夏子菡整理著衣服,裝作隨意地說道:“昨晚,我沒發酒瘋吧?”
夏子菡的心沒由來地抽搐,臉上卻是風輕雲淡的表情,她鎮定地說道:“沒有。”
沈默然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夏子菡看著他的背影,勉強撐起的微笑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她還是強顏歡笑地走下樓。
沈夫人怎會覺察不出她的異常,她討好地說道:“子菡,你嚐嚐這個,我親手為你做的。”
“謝謝,媽。”夏子菡有點受寵若驚,許久,她才開口,聲音微微有點沙啞。這個場景,在她的夢中出現過千百回。媽媽的飯香,小學的時候,老師布置的作文,讓她躲在角落裏哭了好久。
沈夫人和默鳶麵麵相覷,都懊惱地搖搖頭。夏子菡,是委屈得想哭吧?默鳶抬頭,果真發現夏子菡眼裏泛光,她有點手忙腳亂地說道:“子菡,你別哭,我知道你心裏委屈。”
沈夫人也急著開口:“子菡,默然不懂事,我會——”
“媽,不關默然的事,我隻是突然想起我媽媽。”
“你的婚禮上,我怎麽沒有看見她?”沈默鳶快人快語。
沈夫人惡狠狠地瞪著她,夏子菡卻笑笑,風輕雲淡地說道:“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因為車禍離開了我。”
沈默鳶怔在那裏,夏子菡的語氣清淡,似乎說著的是別人的事情。但是,她眼神中無處掩飾的眷戀與想念,默鳶捕捉得到。那麽子菡的心裏,藏著多深的思念多濃的悲傷?默鳶突然有點心疼夏子菡,原來她的身上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