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番外·大堤曲 七 棋子

  京城裏的皇親貴戚們都在流傳一個得不到證實的消息:齊王活著回來了。

  皇帝子息單薄,隻有齊王一個兒子成年,還在兩年前那場大敗中失蹤。雖然此事被全力壓了下來,齊王一直對外稱病,據說是在自己封地養病,但關於他陣亡的謠言一直沒有停止過。

  這件事情變得這麽神秘也是有情可原。皇嗣本就是國家重中之重的首要大事。按理說,既然齊王成年,又沒有其他皇子,那麽他即位是遲早的事,早就該冊封太子移居東宮。但齊王不為皇帝所喜,這麽多年雖然住在東宮,卻始終無名無份,倒像是皇帝一直在等著後宮之中再出現一位皇子。然而這麽多年,竟然就再沒有了。此事不但牽動滿朝文武的神經,更令遠在定陶的紀家分外關注。

  因此當齊王回京的消息被送到定陶後,紀家排行老三的紀恕立即帶著夫人啟程前往京城。此行美其名曰是打理京中的生意,隨行的三奶奶卻一到京城立即請旨進宮,說是為紀昭儀帶來了家鄉土產。

  饒是紀家在各部都有自己人把持,等到宣進的旨意也已經是第三天了。

  距離與璿璣初見已經三四年的時間,當日那個初涉人世的小姑娘已經成了後宮之中最得寵的妃子,早已不是當日的吳下阿蒙。三奶奶卻是見過世麵的人,按規矩行跪拜禮後,立即親親熱熱拉著璿璣的手噓寒問暖地細細盤問起身子可好,日子過得是否舒心,有什麽缺的想吃的,家裏的雖然不如宮中的貢品,卻總是家鄉滋味雲雲,仿佛璿璣真就是紀家嫡出的女兒,自小姑嫂一起和樂融融地長大一樣。如此周旋了半日,這才斟酌著切入重點。

  “聽說齊王回來了?”

  璿璣早就知道她的來意,話就按照事先備好的對上:“剛回來時見過,如今被陛下指派在明夷堂閉門思過呢。隻是身體仍然沒有大安。”

  “知道是什麽病麽?若隻是身子弱倒好辦,咱們家在京城就有藥行,場麵貨就不提了,上好的老山參,新鮮鹿茸什麽的倒是多。不敢說比宮裏的好,到底是咱們家一片心意。”

  璿璣笑道:“這話嫂子該去跟齊王自己說啊。如今我又見不到他,縱然有這份心意,也沒辦法傳呀。再說了,瓜田李下,這個嫌,我的比別人更謹慎。”

  三奶奶倒是沒想到她自己挑起這樁說不得的事兒來,隻好笑道:“我就更見不到他了,不過一說罷了。宮裏什麽好東西沒有,人家怕也不稀罕咱們家的這些草根樹皮。”

  璿璣越發笑得滴水不漏:“三嫂子怕是舍不得吧,還說人家齊王眼界高。他沒那麽挑剔,他這人我了解。”這話說得更顯親昵,一心想打聽緋聞的三奶奶反倒接不下去了,隻好略把笑意收了,說明來意。

  “這次出來前,老爺囑咐問你的肚子,這麽久了怎麽也沒個動靜?”

  璿璣臉上一紅,低下頭去久久不說話。

  三奶奶湊過來低聲問:“不是說陛下對你專房獨寵麽?”

  璿璣歎了口氣:“隻怕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三奶奶一怔,脫口問道:“莫非陛下在練……”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璿璣飛快地打斷:“有件事兒三嫂要轉告老爺。”

  三奶奶見她神色有異,也不敢深問,點了點頭:“你說!”

  “陛下已經決定傳位給齊王。”

  “已經確定了?”三奶奶一驚之後,沉著地問。

  璿璣苦笑:“陛下就隻齊王一個兒子,不傳給他,還能有誰呢?”

  三嫂微微搖頭:“璿璣,你可知道這消息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對紀家又意味著什麽?”

  “就是因為知道,才要跟家裏人商量。”

  三奶奶也有些發怔,想了半天,終於橫下心問:“璿璣,你老實告訴我,這次齊王回來,對你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璿璣摸了摸袖子裏的那支玉簪,半天吐出四個字:“愛恨交織。”

  “那就還有救!”

  “有救?”璿璣不禁詫異地向三奶奶望去,兩人目光相交,電光火石間,她讀懂了對方的意思,驚得向後急退,差點從椅子上翻過去:“不行,絕對不行!”

  三奶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緊逼不舍,一字一頓地說:“璿璣,行百裏者半九十!都到了這一步,你還有什麽可顧慮的。”

  璿璣頓住。

  後果是顯而易見的。

  雖然皇帝說過要做太上皇帶璿璣去尋仙訪道的話,但此事從無先例,隻怕不可能會實現,不過是皇帝一時的戲言而已。這也就意味著皇帝死後,益陽將繼承帝位。而璿璣這個背叛過他的女人,以齊王孤絕的性格,斷沒有對背叛者心慈手軟的道理。即使他手下留情,最好的結局也就是冷宮枯老,永無翻身之日。

  而紀家無論是璿璣入宮還是大散關一役中都脫不了幹係,如果真由益陽即位,隻怕這百年基業將毀於一旦。這種局麵,是紀家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三奶奶的意思很明確,趁事情還沒有成為定局之前,璿璣應與齊王再續前緣,為日後鋪路。

  這卻是璿璣無法接受的:“三嫂想過沒有,就算我不去計較名聲……我這樣的女人,早已經聲名狼藉,齊王又哪裏是那麽容易回心轉意的人?就算我重回他的身邊,芥蒂不可能消除,我再也不是他當年的正妻,隻是一個趨炎附勢,首鼠兩端的女人。他眼中的我一文不值的話,對紀家又會有什麽助益呢?”

  三奶奶想了半天,忽然一笑:“我記得,你好像說過還有一個妹妹?”

  璿璣一怔:“她還小,算起來今年才八歲。”

  三奶奶笑道:“咱們這位齊王,說起來真不像魏家人,說他行止不端吧,身邊姬妾其實有限的很,倒是對你一往情深。你那妹妹長得像你嗎?”

  璿璣心頭繃緊,麵上卻不動聲色:“我離開家的時候她才剛兩三歲,哪裏就能看出來啊。紀家女孩子這麽多,家裏要重新拉攏齊王,何必舍近求遠呢?”

  三奶奶沒有接她的話茬,笑道:“這件事情且放下不急,我倒是有個法子,未必要你跟齊王重續前緣,隻要做到一點就可以了。”

  “什麽法子?”

  三奶奶過去在璿璣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這話其實早在璿璣意料之中,聽了並沒有表態,隻是說:“今日天色晚了,三嫂一路進京怕也沒有休息好。今日就不留三嫂在宮裏用膳了。”

  三奶奶也知道話隻能說到這個份上,璿璣不是頭腦不清楚的女人,自然會掂量。於是點頭起身,拉著她的手隻多囑咐了一句:“你如今還隻是個昭儀,厚德堂裏給你娘準備的地方還虛位以待。”

  三奶奶走後,璿璣心事重重,將所有的侍女內侍們都轟到庭院裏去,自己一個人在屋裏一直坐到天黑,也不讓人點燈,也不命人傳膳。侍女們守得心慌,不顧她的命令推門進去查看,卻發現不知何時璿璣已經睡下,於是不敢驚擾,又退了出來。隻有貼身女官馮嬤嬤不放心,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後,又回到寢宮查看。

  隻見被子裹得嚴嚴實實,一縷黑發露在外麵。馮嬤嬤叫了兩聲不見回答,將燈湊近了去看,認出那頭發是平日梳妝用的義髻,嚇得一個激靈,不顧一切地掀開被子,果然裏麵哪裏有什麽人,隻是虛壘了個人形出來而已。她心頭一沉,立即明白了原委。僵在原地想了半天,果斷將燈吹熄,自己脫了外衣,躺到床上去。

  因為是閉門自省,雖然是皇帝指定了讓益陽入主明夷堂,他卻必須要避主殿而居偏院。此地本是儲君居住的東宮,益陽少年時出閣建府,雖然沒有皇嗣的名分,卻也被授予了在東宮組閣的權利。沒有人懷疑作為皇帝的獨子,他有朝一日將會繼承大統,隻除了他自己。

  有些事情是冷暖自知的。尤其是在親情方麵。益陽從來沒有從父親那裏感受到一絲父子間的溫情,相反,即使在夢裏,從小到大父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情形都在不斷重複。那目光裏有一種深沉的恨意,綿綿不絕,無可消除,以至於這父子倆都清楚且默契地盡量避免目光相對。就好像,父親對兒子的這份恨意,是一個不可宣之於口的機密,被小心地保守著。

  璿璣進來的時候益陽正在燈下捧著一本棋譜打譜,黑子白子相繼落下,在上好的榧木棋盤上發出好聽的聲音。是門開處鑽進來的寒風驚擾了燈光,益陽抬起頭才發現了裹著風氅的璿璣。

  相隔兩個月的這次見麵完全出乎意料,益陽瞪著她怔了片刻,好笑地搖頭:“紀恕前天才進京,你今天就出現在我這裏,紀家的手到底要伸多長才算夠?”

  “我來,跟紀家無關。”璿璣褪下裹在外麵的風氅,露出裏麵內侍的服色,見益陽目光突然閃動,臉一紅,側過身去,將風氅搭在了一旁的楠木架上,借著撫平褶皺的當兒平複了一下突然跳亂了的心速,這才回過身麵對益陽:“我是為了你來的。”

  “為了我?”益陽索性放下手中的棋譜,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朝自己走過來。

  “你的身體好些了麽?”

  “承蒙娘娘關照,已經大好了。”他嘴上說著宮裏的套話,眼睛裏流露出濃濃的譏諷,右手指間夾著一枚白子,輕輕敲打著棋盤。

  璿璣無視他的嘲諷,低頭去看了片刻,認出是前代國手沈滄浪的縱橫譜,不禁笑了:“沈滄浪這盤棋,光我看著你就打過十幾二十次,怎麽如今還在研究它?”

  益陽被她一說,也忍不住莞爾:“我自小就最不喜歡杜工部的詩沈滄浪的棋,覺得他們倆一樣的謹小慎微格於規矩,師傅嫌我輕浮,明知道我最討厭,偏讓我去學杜詩研究沈譜。這麽多年下來已經成了習慣。作詩這種事我終究不是那塊材料,下棋麽,總算沒遇到過高手。隻是當年我年輕氣盛,縱然打了幾百遍譜,不喜歡終究不喜歡。這兩日閑來無事重新拾起來,突然發現沈滄浪也合心可意起來。”

  夜色濃重,隻有一盞孤燈點亮世界上這一個角落。外麵的更漏輕輕劃過,傳不進這深宅偏院。在他絮絮地說著話的時候,璿璣就隔著案子站在他的對麵,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唇上,漸漸氤氳了起來。

  他就那麽清淡地閑聊著,就像是麵對一個少年時的玩伴,或者是神交已久的棋友。他說話的時候,目光淡淡掃過她,落在棋盤上,又從棋盤上回到她的身上。一切都那麽自然,既沒有刻意的回避,也沒有暗藏心機的審視,就好像,麵對著的是一堵牆,一幅畫那樣。

  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讓璿璣感到無比艱難。一切都已經不是舊時了,愛恨糾葛,已經鬧過一輪,本來以為是再也不能相見的仇人,沒想到還是得硬著頭皮來。

  見她愣神,益陽反倒先笑了:“你大半夜打扮成這個樣子到我這裏來,就是為了發呆?”

  璿璣眼圈發燙,低下頭,強抑著心頭的情緒,笑道:“我以為你會要我的命。”

  “是嗎?”他仍然由著她兜圈子:“你心裏,我這麽可怕?”

  他問話的語氣仍然平平淡淡,但聲音裏有一絲不易捕捉的顫抖,將璿璣心頭那根弦撥得叮得一聲響。她頓時覺得力氣從腳底都溜走了,需要在椅子上緩緩坐下,才能穩住心神。

  “我從來沒怕過你。即使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覺得你可怕。”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希望將這些字印刻在他的心裏。“益陽,我隻覺得對不住你。”

  “哈!對不住我?”他突然又尖銳了起來,“所以你今日來,是要補償我?打算如何補償呢?定陶紀家雖然富可敵國,但還入不了我的眼。世間事無非錢權二字,想來昭儀娘娘是要給我送權來?”他哈哈地笑:“紀家的錢,父皇的權,璿璣娘娘你現在哪一樣都不缺,難怪財大氣粗,跟我來說補償。好,你要補償,咱們就算一下你該補償我些什麽……哦,不對,你什麽都不欠我的。真要細算,無非你住在我齊王府那半年時間的吃穿用度,趕明兒我讓人算出個數列出明細給你過目如何?其實也不用那麽麻煩,飯我隻當喂了狗,衣服統共不過那麽幾十件,我齊王府還出得起。就算是頭麵首飾,如今也未必入得了娘娘的法眼,不過是些玩意兒,隨便送了誰就是。咱們倆的帳結清了。”

  璿璣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強行撬開貝殼暴露在風雨裏的蚌肉,隻能任他冷嘲熱諷,沒有絲毫招架之力。這意料之中的暴風驟雨真正落在身上,並不疼,卻讓她幾乎無法呼吸。一切的初衷,算計在此時都派不上用場,她隻能長久地沉默著。

  這沉默卻讓益陽驚覺自己尖利言辭下的怯懦。一種被揭穿了的難堪擊中了他的驕傲,血液湧上頭,看著她默然無言的樣子,他突然暴躁起來,手一揮將麵前的棋盤掃了出去:“滾出去!”

  黑白兩色的棋子漫天飛灑,叮叮當當散落得到處都是。甚至有幾粒擊打在璿璣的身上,真切的痛感讓她從窒息中醒覺過來。

  璿璣緩緩站起來,撞上他冷硬的目光,微微歎了口氣。來前想好的說辭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不,此來本就無比荒謬,她不該聽信了三奶奶的謀劃。紀家人,又有幾個懂得眼前這個男人呢?連她紀璿璣,也不敢如此保證。

  一切已經沒有意義。璿璣要鼓起最大的勇氣,才能找到自己的聲音:“既然齊王殿下有命,璿璣不敢不從。望殿下以後善自珍重,璿璣的罪萬死莫辭,他日自有償罪的一天,請殿下耐心等待就是。”

  她站起來蹲身行禮。益陽一言不發,側身不受。璿璣苦笑了一下,轉身要走。腳下卻踢到了一粒棋子,發出叮的一聲。她低頭去看,怔了一會兒才彎腰去撿起來。是一粒晶瑩剔透的白子。蹲在地上展眼望過去,剛才被掀翻的棋盤倒扣在不遠處,棋子卻灑了滿地,燈光下,一片亮晶晶。璿璣極緩慢地,將棋子一粒一粒地撿起來。

  益陽的目光牢牢落在她身上,似乎是想看透她一舉一動背後的目的。這個女人,不會做沒有用的無用功。可是那八九十顆棋子,落得滿地都是,她極有耐心,每一粒棋子撿起來,都要細細端詳,然後放入手心。當手心無法承載更多棋子的時候,便用掀起衣角兜著,像是滿滿地裝載了無數至寶。

  “你在幹什麽?!”他終於失去耐性,大步跨過去,一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惡狠狠地質問。

  不知道是因為他粗暴的態度,還是寒冷,她渾身顫抖,幾乎語不成聲。“這副棋子……我記得。”終於迎上他的目光,眼中的光芒也像滿地的棋子一樣,瑩瑩發亮,“定陶山中的別院的亭子裏,我們喝著茱萸酒在滿山鬆濤聲中手談;齊王府鶴亭裏,你眼看要落敗就想出壞招讓冬蟲偷我的子……我都記得。”

  益陽盯著她半晌,長歎息,鬆手放開她:“忘了吧,忘了好。”

  他意興闌珊,推開璿璣轉身走開。

  剛走出一步,卻發現袖子被她牽住。

  “放開。”他低聲命令,聲音暗啞。

  她看著懷裏那黑白相雜的棋子。他們都是棋子,任人擺弄,相互廝殺,糾纏不清。她一直這麽為自己找理由,作為棋子,隻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線去走就行了,截切圍提,每一步都不是自己的選擇。然而當棋子離開了棋盤,會是什麽後果呢?如果棋子離開了棋盤,哪怕隻是短暫的一瞬,那棋子也會擁有這一瞬間的悲喜愛恨吧。

  多想,成為離開棋盤的棋子!

  眼淚落下來,跌落在棋子上,依舊瑩然。

  “你……”益陽沒有忽略她的淚水,他想冷笑嘲諷,想甩開她的手,將她推到門外去,想把她遠遠地,踢出他的世界。然而當他伸出手的刹那,就將那些被用來當做盔甲的恨意全都拋諸腦後。“你哭什麽!”他的語氣依舊不耐煩,一把將她拽入懷中,深深吻了上去。

  璿璣一驚之下,本能的反應是將他推開。

  棋子稀裏嘩啦地再次落了滿地。

  推開他的手卻沒有離開,緊緊揪住他的衣襟。益陽一言不發地盯著她,那目光鋪天蓋地,無可躲避。

  “我不想……”她說,語無倫次,“我不想……雖然我來,可不應該……找你,不是為了利用你……”

  他皺眉:“什麽?”

  “算了!”璿璣終於放棄,咬住他的唇,摟住他的頸,將自己契入他的懷抱。兩具發燙的身軀,積蓄了天長地久般的思念,在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轟然燃燒。

  他粗暴地將她壓在桌子上,桌沿刀刻一樣抵住她的後腰,令她的身體像是要被折斷一樣。內侍服飾的衣襟被拉扯開,貼身的衣物毫不留情地撕扯掉,裸露在外麵的皮膚被寒冷的空氣激起大片的栗皮,璿璣覺得自己也許會先被凍死。但僅僅片刻之後,他火燙的身軀隨身而至,將她牢牢覆蓋住,用他身體的重量,擠壓她的身體。

  璿璣手臂無意識地揮動,像一個溺水的人要抓住救命的稻草,她觸手可及的,隻有兩隻棋碗,一個不經意的拉扯,棋碗被倒,冰涼的棋子滾得到處都是。

  他的吻密不透風,幾乎要將她的魂魄吸走。璿璣手中抓到棋子,死死扣在他的背上。她四肢都纏繞在他的軀幹上,體會那種火燙的穿透力。他帶著她動,粗糲的桌麵尖銳的桌角疼得她眼淚直流,卻死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他們像是角力,又像是鬥法。兩個僵硬冰冷的靈魂在火熱的軀殼下碰撞,火花四濺,幾乎將整間屋子都焚毀。

  他突然調整角度,抱著她滾進床裏。她手上的棋碗傾瀉,兩人之間滾入冰涼的棋子,順著兩人的身體向下滑動聚集,這異乎尋常的觸感刺激得她失聲尖叫,他更加奮力地侵略,棋子與毛發糾纏和皮膚摩擦,似乎無處不在。

  璿璣覺得隻要再向前一步,就足以令自己靈魂出竅。前所未有的欲望令她像是變了一個人。她不顧一切地逢迎,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禁錮在自己胸前,每一寸皮膚,每一個觸摸,燒得她骨頭裏發疼。想要更多,不能停止,她就像一個幹涸已久的水塘,貪婪地索要著一切。

  他卻停了下來。伏在她的胸前,輕輕地喘息,緊接著是輕微的咳嗽。汗水從額頭,下巴,鼻尖上跌落。

  “益陽?”她幹咽了一口,閉著眼詢問。

  他的吻落下來,從額頭到胸前,流連不去。

  “益陽!”就差一步,她哭了起來,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益陽,益陽,益陽……”

  短暫的喘息之後,他重新闖了進來。這一次不再粗暴。如和風細雨,舒緩著兩人緊繃的情緒。“別急……”他輕聲說,取次花叢,輕挑慢撚,直到她放鬆下來,癱軟得沒有一絲力氣,任他將自己搓扁揉圓。璿璣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從靈魂到肉體都被他掌控在手上,一呼一吸之間,天崩地裂。

  她是沉溺於欲望的女人,渴望被巨大的外力碾壓,似乎深藏在骨髓中的生命,要這樣才能被提取出來。當年的權利,和這一夜的仇恨,都令她欲罷不能。就像是毒藥,雖然知道致命,卻義無反顧地喝下去,隻為了喝下去的那一瞬間生死兩極的刺激。

  情到濃處,她忘乎所以,死死抱住他的頸子,低聲喊:“益陽,益陽,給我一個兒子吧。”

  他一愣,立即明白了全部的原委, 低低地笑起來,笑意冰涼,瞬間掠走了她全部的熱情。

  “好,就給你!”

  接下來的動作裏,柔情蜜意,甚至情欲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一成不變的應付了事。璿璣閉上眼,試圖忽略疼痛尋找回之前的熱烈,但一切已經太遲,無論她做什麽,都已經於事無補。她懷中突然一空,益陽已經抽身而起。“益陽?!”是為了彌補還是為了解釋,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

  他緩緩穿上衣服,頭也不回,隻說了一個字:“滾!”

  
更多

編輯推薦

1聲聲漫
2欲女養成記
3守望宮闕
4冷情皇子俏皇妃
5我的助理是皇帝
6回到古代選老公
7獨寵下堂妃
8華裳天下
9十歲小魔妃
10靈珠仙緣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王爺請息怒

    作者:弦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一位王爺,和年輕太後關係曖昧,和青樓花魁糾纏不清,和府裏管家眉來眼去,甚至還有一個貌比西施的美男為之傾倒!你說,一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還有什麽熱鬧可湊?還在王妃的道路上狂奔,這不是找抽嘛?好在,小...

  • 妃常拜金

    作者:向晴瓏兒  

    古代言情 【已完結】

    我是21世紀拜金女,當米蟲是我的願望!在一次詭異的大西洋旅行中,我成了掉進海裏穿越的第一人,什麽?新婚之夜帶兵出征,讓我去當軍妓?開玩笑,家族敗落也不用這樣侮辱吧,就算說我拜金也不不至於清白都不...

  • 冷王撞上小邪妃

    作者:水幽藍  

    古代言情 【已完結】

    本文女主“水冰心”是是生活在21世紀的快樂女孩,因為一串手鏈穿越到了一個曆史上沒有記載過的國“龍騰國”這可把我們心心樂壞了,於是他決定要逛青樓,闖江湖。又與眾美男之間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感情糾葛。看...

  • 穿越到青樓之花樓公主

    作者:小嘿大大  

    古代言情 【已完結】

    什麽?竟然穿越到了青樓?!說好的富貴公主命呢?不過,穿到青樓也不怕,看我如何調教古代小妞,穿現代服裝,跳震憾街舞,動作豐富,舞步誇張,偷偷瞄一眼皇帝身邊的白麵書生,哈哈……被老娘嚇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