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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釵頭鳳三

  等待齊王夫婦是皇帝的家宴,這不但讓京城裏關注皇室動態的達官顯貴們有些意外,就連齊王自己也受寵若驚。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家宴設在了虛無場。

  皇帝酷愛李白文章,他將自己的禦書房取名為恍惚巣,將自己的寢宮取名為虛無場,便是取自李白《大鵬賦》中“以恍忽為巢,以虛無為場”的句子。

  璿璣一聽這名字就忍不住笑,“原來父皇竟是個世外神仙呢。”

  齊王輕哼,“你別急著笑。父皇的規矩,凡人不能進虛無場,能進去的,都是神仙。”

  “神仙?”

  “比如衣服,就不能穿宮裝朝服,要穿那種飄曳不凡的,此外,名字也要改。”

  “名字也改?改成什麽?”

  齊王看了璿璣一眼,支支吾吾:“你的還好,不用改,本就是道家的名字。”

  “那你呢?”璿璣不放過他,追問。

  齊王神色尷尬,含混說了兩個字兒,璿璣沒聽清,問:“什麽?”

  齊王隻得告訴她:“不行。”

  璿璣正對著鏡子描眉,手沒把穩,撲哧一笑,黛墨在臉上劃過一條青痕,璿璣也顧不上了,笑得前仰後合,“不行?你什麽不行?真的不行麽?”

  齊王板著臉憋了半天,見她眉毛飛出去的那條青痕隨著笑臉飛揚起來,又滑稽又可笑,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把她拽到自己懷裏緊緊箍住:“別笑啦,臉都花了。”

  璿璣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扒著他的肩膀,渾身發顫,齊王想要幫她擦掉那條痕跡始終不能成功,索性扔掉手中帕子,低頭吻住她。

  璿璣的笑聲被他吞掉了。

  這個吻來得異常火熱,等到終於結束時,兩人都有些意亂情迷。

  齊王在她耳邊小聲說:“白日宣淫,不合禮法。”

  璿璣有些喘不上氣來,勾著他的脖子,聲音膩得連自己都認不得了:“你又什麽時候守過禮法?”

  “問的好。”齊王索性將璿璣打橫抱起,送到床上去。簾幕落下,遮擋住無限春光。一個留著垂髫鬢發的小侍女無意間從窗外經過,驚訝地看著簾攏深垂的大床,聽見裏麵傳出來的嬉笑親昵之聲,突然有所醒悟,捂著滾燙的臉轉身就跑。

  齊王好內遠禮的名聲,也就由此遠播了出去。

  直到進宮的車駕已經在京城齊王府的門口等候了,新婚的兩人還賴在屋裏不肯出來。貼身伺候的內侍徐公公焦急地在門外踱來踱去,又不敢敲門,隻得苦守。

  屋內,仍舊一派春意無邊。

  “大道不行,則浮槎於海……”璿璣躺在齊王的懷裏,一邊任他給自己畫眉,一邊嘴裏麵嘀咕著。“父皇是在誇你呢,說你是大道……”

  “明明是說我該老老實實找個破船到海上躲著釣鱉去,不要摻合宮中朝中那些爭鬥罷了。”齊王輕聲哼哼,“這次父皇把我找回來,說不定是因為南邊的事兒。”

  “南邊……你是說南越?”

  “是。南越新君即位,近來在兩國邊界多有挑釁,依照父皇的脾氣,我估計這次是要讓我去征討南越了。”

  璿璣驚呼一聲,坐起來:“你要去打仗?”

  “別動。”齊王懊惱地看著璿璣的眼角,瞧瞧,又畫亂了。”

  “別管那個了……”璿璣擋開他的手,“你要打仗?”

  這樣的關心還是讓齊王十分受用的,他微微一笑,扳著璿璣的臉不讓她亂動,“別動……我有個主意。”說著他下床趿著鞋去翻出了一支細毫一盒胭脂,“來,看我如何化腐朽為神奇。”

  此時等在門外的除了徐公公,還有馮氏姐妹,都是齊王指派來貼身伺候璿璣的,見這情形又是歎息又是欣慰,隻得私下裏彼此安慰,至少夫妻和睦鶼鰈情深,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待到璿璣出來,所有人都略吃了一驚,徐公公欲言又止,馮氏姐妹花則要識趣得多,連連笑讚:“定然是咱們王爺的手筆,旁人再想不出這麽新奇的點子來。”

  齊王為璿璣選了一件飄曳如仙的素色裙子,配上仙娥鬟,身上全無別的裝飾,隻在臂間挽了條同色的披帛,走起路來搖搖蕩蕩,迎風飛升,儼然嫦娥一般。最大的亮色卻在眼部。就著畫飛的眉線,齊王益陽索性沾著胭脂在她的眼角描了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蝴蝶的翅膀向外延伸,插入鬢角,又別出心裁地在鬢上飾了一片精雕鏤空的金葉子,青絲金線,眉飛色舞,看上去竟然妖嬈嫵媚不似凡人。

  “像隻妖精。”略帶嫉妒的評論鑽入璿璣的耳朵,她轉身就走,假裝沒有聽見。

  這家宴果然辦得如同蟠桃宴一般,各路神仙粉墨登場,也不論尊卑,也不排位次,神仙們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說笑,化裝成仙婢的宮女們穿行其間,送上茶點水果。

  璿璣從未見過這麽新鮮的場麵,很不得多長兩隻眼睛,才能把在場的人看個遍。齊王益陽帶著她,在虛無場中遊逛,不時指給她看,那敞懷赤腳的是襄陽郡王,旁邊頭戴蓮花冠的是宜陽公主,至於那個打扮成天蓬元帥模樣的……

  “我認得,”璿璣捂著嘴悶悶地笑,“那不是雒陽王嗎?”

  齊王嗬嗬笑起來,站在她身前擋住別人的目光,飛快在她額間親了一下。璿璣吃吃笑著,身子向後仰,靠在蓮花池的欄杆上仰視她的夫君。

  他向來是個喜歡新鮮花樣的人,就著給她畫蝴蝶的胭脂,索性在自己的額間畫了隻眼睛,裝起了二郎神來,為此專門配了件黑色箭袖窄袍,淡金色的束袖腰帶,越發襯出了寬肩細腰挺拔的身姿;又將頭發高高綰起戴上紫金冠,儼然一個劍眉朗目英挺俊秀的薄唇郎君,連徐公公他們看見,也連連道:“十足楊二郎的模樣。”

  英俊的二郎神自然是今日這家宴的主角,即便刻意避著些閑人,到底還是讓一個打扮成三清聖母的太妃給拽走了。

  於是落了單的璿璣,就這麽不小心聽見了別人的非議。

  她心中明白,哪裏就真有神仙般逍遙的事?縱使他們是神仙眷侶,隻怕這京城也不是天上的玉京仙境。

  雖然他刻意回避這樣的話題,可是他即將去打仗的消息還是令璿璣心裏麵紮了根刺一樣,一旦有了機會便會在胸膛裏瘋長,攪得她幾乎無法呼吸,隻能躲到蓮花池畔不為人注意的角落裏,撫著胸努力透氣。

  “你不舒服嗎?”有人在身邊問,璿璣連忙直起身,身邊不知何時來了一個身材高大全身玄色寬袍的中年人,璿璣沒有見過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見他手中拿著一根通體瑩碧的青龍仗,心中一動,盈盈拜道:“廣寒宮仙人嫦娥拜見洪鈞老祖。”

  傳說中生於太元之前,肉身長存不滅,每逢天地初開就會開劫度人的上古聖神洪鈞老祖,似乎就拄著一支青龍仗。

  那人一怔,哈哈大笑,“果然是個聰明丫頭。”

  璿璣抬起頭,眼畔那隻蝴蝶映著天光閃爍了一下,冷不防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這隻蝴蝶……”他似乎著迷,伸手撫過她的眼角,那麽自然不容置疑,以至於璿璣根本沒有想到過要避開這陌生男人的接觸。“莊生曉夢迷蝴蝶,是耶非耶,是耶非耶?”他喃喃地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璿璣這才感覺到有些不妥,略微後退了一步,離開他的碰觸。

  他也猛然回神,仔仔細細上下打璿璣,目光肆無忌憚,毫不遮掩,仿佛是在打量自己桌案上的一件玉器,而非皇帝家宴中的某個女眷。

  “雒陽王說你會母儀天下,你信嗎?”

  璿璣又是一驚,這人是誰,能這麽公然地問這樣的問題。璿璣心中一片清明,盈盈拜下去:“媳婦璿璣,拜見陛下。”還有誰,能公然以開天辟地的上古聖神自居?還有誰,能以這樣的口吻質問她母儀天下的問題?

  似乎沒有料到她已經看破自己的身份,皇帝輕輕哼了一聲,“自稱媳婦,又稱陛下,別扭的很,朕不愛聽。”

  璿璣幾乎笑出來,不愛聽人叫他陛下,還要自稱朕,這麽自相矛盾,底下人恐怕會常常無所適從。“那今日就叫您老祖?”她試探地問。

  他開懷大笑,輕輕拍了拍璿璣的背,“這丫頭真機靈,我喜歡機靈的丫頭。”

  “老祖過獎了,媳婦駑鈍的很呢。”

  “哎,既然叫我老祖,你也別自稱媳婦了,就叫……就叫……”皇帝垂目想了想,不懷好意地笑起來:“以弟子自稱吧。朕收你做個女弟子如何?”

  璿璣的心沒來由地猛跳了幾下。這是什麽意思?女弟子?哪一方麵的?是玩笑話還是當真的?他到底是什麽用意?

  所幸尚未回答,齊王益陽已經擺脫了那位太妃遠遠尋來,見到皇帝連忙下拜:“父皇。”

  皇帝對自己的兒子卻遠沒有那麽和顏悅色,不經意地嗯了一聲,說:“又到哪裏去了,把你媳婦兒一個人扔在這裏。”

  齊王嬉皮笑臉,“父皇不是在嗎?璿璣陪著父皇說笑解悶,也算是替兒臣盡孝了。”

  皇帝哼了一聲,又問璿璣,“朕剛才問你,你相信自己能母儀天下嗎?”

  璿璣心裏咯噔一下,這話偏選在這個時候問,是什麽用意?她偷偷瞟了一眼齊王,見他目不斜視一言不發,隻得笑道:“老祖是神仙,這事兒還得您說了算。”

  皇帝“咦”了一聲,問齊王:“你這個媳婦兒,比你有意思多了。留在宮中陪朕兩日如何?”

  齊王麵色變得十分古怪,繃得緊緊的表情下似乎有一絲摻雜著受寵若驚的戒備。璿璣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無論怎麽說,即便是皇帝,第一次見麵就把兒媳婦留在宮裏怎麽說也不大合規矩。她比較擔心的是,看上去那父子倆都不是那種把規矩放在眼裏的人,都喜歡突發奇想,萬一齊王不覺有問題點了頭可怎麽辦?

  好在,齊王想也不想,一把拉過璿璣的手,笑嘻嘻地說:“璿璣剛到京城,還不懂規矩,怕在宮裏衝撞了父皇。何況這麽大的恩寵,璿璣也承受不起。父皇既然不嫌棄,以後讓璿璣多進宮來給您請安就好。”

  皇帝似乎也就是隨口一提,見他拒絕,便微微一笑,不再多說。

  家宴上,皇帝讓仙婢們專門將齊王夫婦安置在自己的左右兩側,一副佳兒賢婦天倫融融的景象。還專門不厭其煩地將與會的幾位王爺介紹給璿璣認識:“雒陽王你見過的,還有衢平王,你的三叔父。你可別瞧著他這會兒人模狗樣三清道長的樣子,是個老混蛋。”見衢平王不滿,又板起臉說:“你別衝我瞪眼,這天底下隻有朕敢說你,怎麽能不說?”

  璿璣大感意外,印象裏一直以為皇帝應該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即使剛才在荷花池畔幾次大笑,也讓璿璣感到一種帝王特有的縱容意味。然而此刻跟衢平王的調笑,卻全然隻是兄弟間的嬉鬧而已。

  回到王府私下裏問益陽,果然他說:“父皇與三叔父是同母所生,關係親密無間,幾乎可以算是父皇唯一信任的人。”身為人子,說出這樣的話來,璿璣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酸澀,隻是見他做出不介意的樣子,便也隻好問道:“這是怎麽說?”

  “坊間曾經有傳言說,父皇打算將皇位傳給三叔。”

  “他?”璿璣大奇,“皇位傳弟不傳子,是會種下禍根的。春秋時宋國之亂不就由此而起?”

  “所以說隻是傳言,父皇倒是從來沒有親口說過。”齊王這麽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璿璣,我知道你擔心,可我必須去打這場仗。”

  “我明白,你要有足夠的軍功來證明自己勝任皇帝。”

  璿璣第一次感受到皇家的森然。父子之間不親密也就罷了,做兒子的想要得到父親的垂青,居然要以性命相博,一想到這裏她就有些不寒而栗。皇帝問的那句話,“母儀天下,你信麽?”是期待她說信,還是不信?抑或,隻是向她傳達什麽樣的信息?

  璿璣隱隱覺得,皇帝還會向她有進一步的表示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皇帝給齊王妃的禮物就送到了府上。

  聞訊趕到前書房的璿璣驚訝地在院子裏發現了兩隻剛剛滿月的小鹿。“哎呀,真可愛……”任何女性都無法在小動物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前無動於衷,璿璣又愛又憐,抱著兩隻小鹿,一會兒逗逗這隻,一會兒親親那隻,怎麽也舍不得鬆開手。

  齊王益陽站在六角亭子裏透過窗戶含笑看了她許久,才不得不出聲招呼:“快進來吧,還有別的賞賜呢,看完了還要寫謝恩折子。”

  皇帝賞賜的禮物堆滿了書房。從屏風到衣料,從頭麵首飾到文房四寶應有盡有,最奇特的是一個描金朱漆的盒子,盒子上以黃綾封口,寫著王妃親啟四個字,齊王不敢打開,直到璿璣進來兩人一起開了盒子,裏麵卻是一張黃表紙,朱筆畫的符,璿璣看了半天怎麽也看不懂,遞給益陽。

  益陽也不大明白,翻來翻去看了半天,又翻出一本《太上真元經》來看了半天,才抬起頭愕然道:“這是道家的入道符籙,父皇給你這個,是收你做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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