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都市的繁華似錦,心中卻隻覺得是如此的光怪陸離。到底是什麽改變了小宋,讓這個年輕人沒有是非,沒有原則,蒙蔽了雙目。他不知道造成這一切是這個錦繡的城市還是那迫人的生活。
晚上下了班,常笑急急的回了家。發現蘇銘居然也在家,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是十點後才進家門,回來了也要工作到半夜才能睡下。禁不住看著蘇銘笑道:“是想我了還是想著炸雞呢?”她邊說著邊笑著把包好的炸雞在蘇銘的麵前調皮的晃了晃。
那些雞塊仿佛還彌漫著香味,包著的紙上浸出一團團的油跡,引得人忍不住食欲大動。
“香不香?”常笑蹲下來看住蘇銘問道。
蘇銘還坐在那裏,聽了常笑的話好一會才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常笑笑了一下。常笑看到蘇銘,臉上的笑不禁頓住了。心下大驚,不過一天的時間,蘇銘原本青春的臉上竟然布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滄桑,雖然還是那雙麵孔,還是那雙眼睛,可是卻透著說不出的哀傷。
常笑放下手裏的雞翅,失聲問道:“蘇銘,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怎麽突然變成了那個樣子。”
蘇銘看著常笑那樣明媚的笑容,眼睛裏清澈得看得見自己。此時因為自己布滿了焦慮,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蘇銘心裏又覺得一陣傷心,說不出是氣憤還是覺得對不住常笑,隻覺得無限的酸楚。蘇銘看著常笑,突然一把抱住常笑。他抱得他這樣的緊,仿佛是用盡了全力。常笑的心裏越發的不安起來,隻覺得忽然突突的跳得厲害。常笑將頭擱在蘇銘的肩頭,又問道:“蘇銘,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蘇銘隻是將頭埋在常笑脖頸間,吸取著這讓他無盡貪戀的溫暖與芳香。就是這一縷淺淺的暖與淡淡的香,在此刻成了蘇銘心間最後的一點的希望。好一會,他才慢慢放開了常笑,抬起頭看著她笑道:“沒事。”
常笑還隻是猶疑的看著他,蘇銘的目光卻移開了,看向她在一旁的炸雞說道:“是麥肯的吧,咱倆快乘熱吃,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他說著便打開了那包炸雞,拿起來一塊就往嘴邊送。
常笑不說話,隻是站在那裏看蘇銘仿佛吃得十分香甜。好一會兒,她才伸出手去從蘇銘的嘴邊把蘇銘一直啃著的骨頭拿了下來,說道:“還有呢,再拿一塊吧。你看這骨頭你都快啃爛了。”
蘇銘這才一驚,對著常笑笑了一下,正要伸手再去拿一塊。卻被常笑握住了手,又伸出另外一隻手慢慢的撫上蘇銘的臉,她輕輕的撫過蘇銘的臉,靜靜的看著蘇銘,她的眼睛裏一片誠摯,盛滿了愛意。好一會,才慢慢說道:“蘇銘,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沒關係,我和你一起抗。”
聽了常笑的話,蘇銘隻是一怔,心中湧上一種滾燙的暖意,伴著深埋在心中的難過,全身上下被一種刻骨銘心的愛與感動包圍著,把常笑深深的擁在了懷裏。
常笑也慢慢的摟住了蘇銘的腰,心中原本的擔憂與不安反而漸漸的鎮靜了下來。這時,天色已經暗了,外麵的屋子裏亮起了燈,遠遠的發出的明亮的光。隔壁傳來母親斥責孩子的罵聲還有孩子哇哇的哭泣聲。他們的屋子沒有開燈,幾件簡單的家具在這片暗夜裏也成了一片片深深的陰影。
“笑笑,對不起,我們不能租新房子了。”蘇銘說著,心中的酸楚又湧上了眼底。他強忍著心中的悲憤,又接著說道:“胡占強把軟件的著作權登記到他自己的名下,反悔了我們之間的合作協議,我掙的錢沒有了。”
常笑摟緊了蘇銘的腰,隻覺得他又瘦了許多,想起他這半年來早出晚歸的奔波,肩頭被太陽曬傷的皮膚,心中又是驚怒又是心疼。可是看著蘇銘已經難過到極處的樣子,便隻是將頭擱在他的肩上說道:“在這裏住了這麽久,我還真不太舍得呢。再說搬家這麽麻煩,這下正好,咱們倆都不用愁了。”
蘇銘沒再說話,隻是抱緊了常笑,心中千回百轉,淒楚與感動糾纏在一起說不出的錯綜複雜。常笑亦抱緊了蘇銘,淚水在眼中轉啊轉,隻是強忍著沒有落了下來。窗外的光漸漸亮了起來,照著他們的屋子裏也有淡淡的亮光,映照出她和蘇銘擁抱的身影。
第二天,蘇銘又去找到小宋。小宋看到他還是一片慌張,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蘇銘卻反而十分平靜,說道:“我不是找你算帳的,就是想跟你說幾句話。”
宋繼輝聽蘇銘這樣一說,雖然看著他的眼光還是遊移不定,但人卻站在了那裏。
“小宋,這個軟件我一個開發了整整十個月,一個人寫代碼,做測試。測試的時候,我隻有一台機器,為了能讓軟件在不同的平台下正常使用,有時候,我一天要重裝五次機器。那種反反複複,你能明白嗎?至從我知道計算機,知道比爾.蓋茨這個人之後,我就一直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做一個軟件用在每一台電腦上。為此,大學畢業的時候,我放棄了戶口,工作,還被公安局查暫住證進過收容所。在收容所的那種擁擠肮髒的環境,還有那種被人呼來喝去深深的屈辱也許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我的女朋友,為了支持我的理想,每天要倒三次公交車花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橫穿整個北京城去上班,她不肯讓我出去找工作,畢業一年多以來,她連一個包都不舍得買,每天都背著上學時候的那個雙肩包去上班。她一直住在一個連暖氣都沒有的小平房裏,冬天的時候蓋兩床被子人都凍得發抖,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就為了省錢,讓我可以安心的做這個軟件。”
蘇銘說到這,停了下來,抬起頭看了看麵前高高的大廈上的玻璃牆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街道上川流的人群都邁著匆匆的腳步,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在這個偌大的都市裏,每天都上演著各自不同的故事,沒有人注意他們,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
“後來,胡占強在網上看到這個軟件的試用版,約我談合作。我的女朋友給我買了一套衣服,她希望我能在談合作的時候看起來顯得體麵一點。那套衣服花了她半個月的工資,她一直不肯告訴我價錢,是我偷偷的看她包裏麵的小票才看到的。其實,我隻想賺我該賺的那一部分錢,我這麽努力的工作,最大的希望就是想我的女朋友過得好一點,希望可以搬一套像樣一點的房子,可以讓她買幾件其它女孩子都買得起的新衣服。你覺得我的希望過分嗎?我跟她說起過這個軟件開始賺錢的時候,她高興的跟個孩子一樣。我允諾過她,會在下個月搬新的房子,可是現在都要成空了。”
蘇銘的表情十分平靜,連說這些話也好像隻是在說自己並不相幹的事情。眼睛淡淡的看向前方,沒有悲喜。可是整個人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與憂傷,讓看到的人心中都禁不住也變得難過起來。
小宋還站在那裏,臉上先是深深的紅,後來又慢慢變成白,始終不敢看蘇銘的眼睛。直到蘇銘說完了那些話,好一會,他才迅速的看了蘇銘一眼,但很快的又低下了頭去,用一種低低的聲音說道:“我也不想這樣做。但是胡總跟我說,如果我不這樣做,他就會炒掉我。如果我這樣做了,他會讓在負責研發部的工作,並且給我一萬塊的獎金。我是外地人,在北京生活不容易,工作對我來說,是衣食住行的全部,我需要工作,需要錢。”
蘇銘看著麵前的小宋,怯懦的站在自己的麵前,陽光下,他的人瘦小的幾乎顯得佝僂。頭發貼在頭皮上,說不出是狼狽還是什麽。聽著他的話,蘇銘心裏既憤怒又悲哀。
“你是外地人,在北京生活不容易,你需要錢,因為這些你就可以這樣做是嗎?因為這些你就可以因為一萬塊錢和一份工作傷害我是嗎?那麽我呢,我辛苦做的那些工作,我受到的欺騙又該怎麽辦呢?我也需要錢,我也需要工作,那麽我是不是也應該像你一樣,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肆無忌憚的傷害他人呢?”
小宋看到蘇銘氣憤的模樣,表情裏有一些茫然,又仿佛有一些震動,好一會,他張了張嘴,終於說道:“胡總說了,隻要你不計較,他可以讓你做研發的副總,你隻管開發新的軟件,會給你很高的工資。這已經不錯了,你想想,就算你現在跟他打官司,打不打得贏還兩說,這種官司,一打就是半年一年,最後就算你贏了,軟件銷售的黃金期已經過去了,你也得不到什麽好處。你還不如低個頭算了,就在胡總的公司幹,至少還有高工資可拿。咱們讀大學,出來找工作,不就是為了掙錢嘛。”
蘇銘聽了小宋的話,十分驚訝的看住小宋,見小宋臉上好像是因為他執迷不悟而痛惜的表情,心中一時說不出是震驚,氣憤還是發自內心真切的難過,一時之間,隻覺得十分的灰心。最後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宋,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