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不知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何特意向她提起那位表小姐,聽他問便答道:“芸生小姐人很好。”
賀澤微微一愣,低頭笑了笑,卻是沒有說話。
辰年見自己的話引他發笑,心中有些奇怪,不覺轉頭看了旁邊陸驍一眼,瞧他也是一臉霧水的模樣,看來也是不知這賀澤為何發笑。不知怎地,她下意識地就不喜麵前這個賀澤,便假作沒有看到他的笑,隻是說道:“賀公子,世子爺不在這裏,你若是尋他得去別處。”
賀澤卻說道:“哦,我剛從他那裏過來。”
辰年轉念一想便已是明白他這是特意來尋自己的,暗忖難道他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來尋她詢問清風寨的事情,還是有意來探聽義父的下落?她既起了防備之心,就故意說道:“那賀公子這是要走了?那你可是走錯了路,要出府不能從這邊走。”
賀澤像是沒有聽出辰年話裏的送客之意,微笑著說道:“姑娘不用替我擔心,在這府裏我怕是比謝姑娘還要熟一些。”
說話間,剛才離去的隨從取了魚食回來,賀澤接過很自然地遞給辰年一些,自己彎下腰去喂那池中活潑的魚兒,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曾在這裏住過好一陣子。青州窮苦,城裏也就這麽幾個宅子可以住人,楊成那人又一貫小氣,知道咱們泰興與雲西親近,不管哪邊來人都給安排在這裏住。久而久之,這熙園也就成了咱們兩家專用的了。”
辰年瞧著那些魚兒爭食十分有趣,忍不住也把魚食投進那些沒能擠上前的魚兒嘴裏。她練過飛鏢,手法十分精準,一粒粒地魚食丟過去,不管遠近竟沒有一粒落空的。
旁邊賀澤瞧了片刻,不禁側頭多看了辰年兩眼,就見她眉目疏朗淺笑盈盈,那一抹怡然自樂的神情竟似有幾分熟悉之感。賀澤頓了一頓,忍不住問道:“謝姑娘就是青州人嗎?”
辰年點了點頭,暗道太行山離著青州最近,若說她是青州人倒也不算錯。
賀澤又追問道:“祖籍便是這裏?”
他這般刨根問底引得辰年十分詫異,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答反問道:“賀公子問得這般仔細,是要與我攀親戚嗎?”
賀澤笑了一笑,卻是若有所指地說道:“不已經是親戚了麽?還說什麽攀不攀的。”
話音剛落,卻忽聽得陸驍說道:“謝辰年,你那情郎來尋你了。”
辰年聞聲看去,果就見封君揚的身影出現在遠處,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些喜色,賀澤也從池邊站起身來,嘴邊上卻是帶上了一絲古怪笑意,站在那裏靜待著封君揚過來。
封君揚人到近前,先看了辰年兩眼,這才轉頭與賀澤不冷不熱地說道:“你倒是好興致,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在這裏喂魚取樂。”
賀澤笑道:“這不是怕影響你療傷,所以才出來轉一轉消磨下功夫嘛。”
辰年看他兩人要說正事,便拉了陸驍要往別處去,誰知封君揚那裏卻是忽地轉過頭來與她說道:“辰年,你裙子濕了,先回去換過了衣服再去遊玩,莫要受涼。”
辰年低頭看去,果然見自己的裙角濕了些,想是剛才靠水邊太近不小心垂進了池水裏。她便也沒有多說,隻點了點頭,沿著來路往封君揚的住處走。
直待辰年帶著陸驍走遠,封君揚這才回過身來冷著臉看向賀澤,問道:“你什麽意思?”
賀澤卻是笑道:“君揚,你也太過緊張了些,她身邊一直跟著那個鮮氏族人,我能拿她怎樣?”他停了一停,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封君揚兩眼,“才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我不過是和她說了幾句話,你竟就緊張地追了過來。君揚,這不像你。”
封君揚聽完卻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反問他道:“你我兩個,到底是誰在緊張?嗯?賀十二。我現在還沒娶你賀家的女兒呢。”
“縱是現在沒娶,可以後呢?”賀澤也收斂了臉上笑意,問封君揚:“你可是能為了她不娶我賀家女兒,不娶任何世家大族的女兒?”
封君揚貴為雲西王世子,是要襲承雲西王位的,他娶的妻子將是未來的雲西王妃,就算不是芸生,也將會是其他門閥之女,絕不可能隻是一個出身清風寨匪窩的姑娘。其實根本不用賀澤提醒,他心中對這一切都十分清楚,他不可能對辰年明媒正娶,所以他才會這般不擇手段地引誘她失身於他,隻不過是為了能將她留在身邊。
封君揚不覺微惱,抿了唇默然不語。
賀澤歎息一聲,轉過身去繼續將手裏的魚食漫無目的地往池中丟著,輕聲說道:“君揚,你我相交多年,我再勸你一句,若你真喜歡謝姑娘的天真爛漫,不如就放了她走。我們這樣的人,情愛兩字實在是太過奢侈了,就算你能喜歡她一輩子,你可能護得她一輩子?你還不知道那些門閥權貴後院裏的齷齪嗎?再可愛的女子,一旦進了那個地方也就不可愛了。”
封君揚沉聲說道:“我不會叫她進後院,我會一直把她帶在身邊。”
“哦?”賀澤不覺失笑,又問道:“那叫什麽?妻不妻,妾不妾,婢不婢,她若生子呢?也一並帶在你身邊養著?那你欲將你的正妃嫡子置於何處?嫡庶不分內宅不寧,冀州薛氏的教訓就在眼前,君揚,你還沒看夠嗎?”
“賀澤!”封君揚麵沉如水,冷聲打斷賀澤的話,“你管的事情也太多了。”
瞧他動怒,賀澤便妥協地笑了笑,道:“好,好,好,我不管就是了。反正芸生不過幾日就要到了,到時頭痛的又不是我!”
封君揚聞言不由皺了眉,“眼下青州這樣亂,她還來做什麽?”
賀澤將手中魚食撒盡,拍了拍手掌上的碎屑,頗為無奈地說道:“她也是擔心你。再說她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她非說要來,誰能攔得住她?”
魚池旁並無他人,之前跟隨著賀澤的小廝在小徑一頭遠遠地站著,就是一直不離封君揚左右的喬老也未在跟前,隻靜候在石橋旁。賀澤瞥一眼封君揚,說道:“我就要帶兵離開青州,芸生那裏隻能要你多看顧了。”
封君揚負手立於池邊,淡淡說道:“芸生是我表妹,不勞你說我也會看顧她。”
賀澤聽了就笑了笑,說道:“你記得就好。”
封君揚看他一眼,忽地轉了話題,問他道:“你去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