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平城就在太行山南,離著清風寨並不算遠,辰年還曾跟著寨子裏的人一同去過兩次,自是知道這個地方。她點點頭道:“知道,怎了?”
封君揚說道:“那本是青州之地,是冀州與青州兩地南下的要道。薛盛英此次被迫出冀州,說是要進太行剿滅清風寨為父報仇,少不得也是起了另起爐灶的打算。我猜薛盛英是想著先進太行山轉一圈以掩人耳目,然後趁著楊成不備奪下宜平。卻不知這事的起初就是楊成的算計,楊成就沒想著……”
辰年接道:“他壓根沒想著叫薛盛英再從太行山裏出來!”
封君揚聞言不覺一笑,點頭道:“不錯,楊成一開始就在用宜平城來做餌引誘薛盛英入套。”
這件事簡單來說就是楊成借清風寨之手殺了薛直,引得冀州薛盛顯與薛盛英兩兄弟內訌,又用宜平城做餌將薛盛英誘出困入太行山中,然後隻剩下了一個薛盛顯留在冀州無兵無將,竟還愚蠢地想著從楊成那裏借兵除去兄長,幻想著自己坐山觀虎鬥。
辰年低頭思量了半晌,這才將其中各方的算計理清,歎道:“那楊成果然奸詐,竟然做了這樣一個彌天大局,看來他們這些人沒別的事,整日裏光盤算著怎麽算計人了,全不講什麽仁義道德。”
封君揚但笑不語,心中卻想楊成此計雖妙,可別人也不都是傻子,最後誰能得償如願還是未定的事情,他偏要叫這些人算計半天卻是為他人做嫁。
辰年瞧他笑得這般深遠,唇角上又有隱隱得色,不禁問道:“阿策,你是不是也在謀算什麽?”
封君揚愣了一愣,不覺抬手去撫自己的臉,奇道:“你瞧出來了?這般明顯?”
辰年得意笑道:“我義父那種麵無表情的,我都能把他的心思猜個八九不離十,莫說你這般的了。你自己去照一照鏡子,笑得跟偷了雞的狐狸一樣。阿策,你快說與我聽,你到底在算計些什麽,我才不信若是沒有好處你會留在這裏。”
“知我者,辰年也!”封君揚哈哈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卻是說道:“不過,這事我卻先不能告訴你,你且等著看就是了。”
辰年聽他這般說,便也不再追問,隻等著看事情如何發展。
許是因為山雨欲來,此後一連幾日青州城裏卻是無比安靜,既瞧不見楊成動兵,也不見賀澤那幾千先鋒鐵騎有所無動靜。
這一日,封君揚吃過早飯之後又去喬老那裏療傷,留辰年一個人在書房。辰年被封君揚拘著連讀了幾日的書,早已是有些厭煩,偏又沒別的事可做,正無聊間,順平就給她出主意道:“姑娘不如去園子裏走走,那邊池子裏養的有不少錦鯉,很是喜人。”
錦鯉最初出自宮廷,是富貴人家才會養的物件,辰年隻聽說過名字,卻還從未見過。一聽園子裏就養著錦鯉,她立時來了興致,問道:“就是那種長得花裏胡哨的鯉魚?”
順平回道:“正是,小人瞧著都挺好看的,要不叫人陪著姑娘過去看看?”
辰年點了點頭,卻忽又想到了陸驍,暗道她在這裏都覺得這般無聊,他那裏豈不是更要憋悶,還不如叫著他一同去看魚,沒準還能從他嘴裏套出些義父的下落。這樣想著,她就對順平笑道:“你不用叫人陪著我,我自己去就好。”
說完不能順平反應過來,人就已是翩然而去。等順平再叫了侍女追出去,辰年那裏早已是沒了蹤影。
辰年之前已是去過一次陸驍的住處,自是記得了道路,她腳下又快,不過一會兒工夫就到了陸驍屋外,也不與他客氣,上前拍著他的房門叫道:“陸驍,陸驍,你可在裏麵?”
房門從內打開,陸驍抱著肩倚在門框上斜眼看她,問:“你找我什麽事?”
兩人上次算是不歡而散,辰年此刻有心與他緩和關係,便也不計較他這副大爺態度,隻笑著說道:“沒什麽事,我隻是想要去這府中的園子轉一轉,你要不要與我同去?”
陸驍搖頭,很幹脆地道:“不要。”
辰年多少已有些習慣了他這種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並不覺得如何生氣,反而笑眯眯地說道:“也好,那我就一個人去。那喬老雖然是跟著阿策出了門,可府裏還有不少的侍衛在,我叫上兩個跟著也就夠了。這大白天的,估計也不會有人敢闖進府裏來殺人。”
她一麵說著一麵轉身往外走。陸驍那裏果然中計,遲疑了一下就跟了上來,說道:“算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辰年不禁暗自發笑,心道和陸驍這種人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他隻吃哄騙這一套!
兩人一同去了園子,轉了半晌才在假山石那裏尋到了養著錦鯉的池子,就見裏麵養了幾十尾過尺長的彩色鯉魚,或紅白相間,或通體金黃,個個肥胖可愛,見有人來非但不躲竟還湊上前來。
辰年與陸驍兩個瞧著都覺稀罕,辰年更是忍不住蹲在池邊探出身去夠那些憨態可掬的錦鯉,瞧那些魚兒擠著過來啃她的指尖,忍不住向著陸驍高聲笑道:“快看,快看!它們親我呢!”
陸驍這裏還未回答,遠處卻是忽地傳來一聲男子輕笑。辰年與陸驍兩個均是一愣,齊齊回頭看去,就見一個長相頗為英武的年輕男子從石橋上緩步走下來,望著兩人笑道:“它們可不是在親你,它們是以為你要給它們喂食呢。”
辰年認出此人正是賀家的十二公子賀澤,訕訕地站起身來,一時不知該是否和他打招呼。那賀澤卻是笑了笑,先測頭吩咐了身後跟著的隨從去取魚食,然後才微笑著向辰年自我介紹道:“在下泰興賀澤,姑娘可是姓謝?”
辰年略略點頭,答道:“是,謝辰年。”
賀澤低頭看了看那仍擁在池邊的各色錦鯉,自來熟地與辰年笑道:“謝姑娘喜歡這些魚兒?我泰興府裏也養了不少,長得比這些還要大些,等日後到了泰興,叫芸生帶著你過去瞧。”他說完又笑著看辰年,問:“你可認得芸生?她是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我聽她身邊的丫頭說你們是見過麵的,你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