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鳳鳴重又攔到張奎宿麵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含淚說道:“被擄走的人裏麵還有我文鳳鳴的女兒,我心裏的痛和恨不比大當家少半分。隻是,清風寨此刻不能亂,一亂就中了薛盛英的奸計了!大當家要為了那幾百個死人而置活著的幾千人於不顧嗎?要拱手把整個清風寨都送到他薛盛英麵前嗎?”
張奎宿愣怔了半晌,最終仰麵長長的悲歎一聲,坐倒在椅子上,雙手捂麵失聲痛哭。文鳳鳴見終於說轉了他,急忙安排人嚴密監視南側的薛盛英,同時派了劉忠義帶人趕去飛龍陘救人,不想後半夜裏小柳竟獨自逃了回來,並帶來了辰年已是前去救人需要寨子派人接應的消息。
張奎宿再不肯聽從文鳳鳴的勸阻,親自帶著寨子裏的高手往“一線天”趕來。文鳳鳴怕他衝動之下出現意外,隻得把寨子事務簡單交代給別人,自己一同跟了來。
縱是辰年一貫看不上文鳳鳴,此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理,就如封君揚那日說的一般,事情越是危急,人就越要冷靜。她緩緩地點了點頭,頭一次應和文鳳鳴道:“二當家言之有理。”
眾人正說著,前麵有一名雲西暗衛策馬飛馳而來,向著辰年稟道:“謝姑娘,世子爺命我轉告姑娘,前麵楊將軍隊伍遭到清風寨人馬的阻攔,雙方已起爭執。”
“定是老三!”文鳳鳴叫道,他向張奎宿說道:“大當家,咱們得快些過去,眼下不可再與楊成結仇,否則寨子就要兩麵受敵。”
張奎宿沉著臉沒有說話,隻催馬率先往前趕去,清風寨眾人紛紛跟上。辰年與順平兩個對視一眼,也忙在後追了過去。
往前行得不過五六裏路,就看到封君揚所乘的馬車停在一較為開闊處,幾十名暗衛均未下馬,團團將那馬車護在中間。再往東不遠就是楊成帶領的青州騎兵,已是由行進隊列改成了騎兵作戰陣列。前麵與之對峙的就是劉忠義帶領的幾百清風寨人馬,當中有騎在馬上的,也有站於地上的,更有人攀到道路旁側的山坡上引弓搭箭對準了青州騎兵。雙方隔了不遠的距離,已是齊齊亮了兵器,眼看著就要打了起來。
青州騎兵察覺到後麵張奎宿等人的到來,立刻就變換成了兩麵對敵的陣型。張奎宿疾馳到對方陣前,提氣高聲喝道:“讓開,我要見楊成!”
他聲音裏灌注了內力極為響亮,在山道上傳出去老遠。片刻後,攔在他麵的青州騎兵緩緩向兩側讓去,閃開一條寬約丈許的道路來。張奎宿帶著清風寨眾人從青州騎兵隊伍中穿過,一直走到楊成近前才停了下來。
“大當家!”對麵不遠處的劉忠義等人已是看到了他,憤慨叫道:“咱們的人死得好慘,就是這幫官兵們下得毒手!和他們拚了吧!”
張奎宿聞聲往那邊看去,就見遠處山道上已是擺了許多具屍體,老幼長短都有,密密地排了足有好幾十丈出去。那裏麵還有著他的老母和妻兒……張奎宿雙目赤紅,他強壓下心中悲憤,轉頭看向楊成,寒聲說道:“許久未見楊將軍,不知將軍一向可好?”
楊成神色肅穆地向著他抱了抱拳,沉聲道:“張大當家,關於昨日慘事本將聽聞也是十分痛心。此事雖不是本將人馬所為,但本將卻負有失察之責,深覺對不住大當家。隻是,願張大當家冷靜下來時細想一想,你我二家並無怨懟,又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楊某絕不會如此卑劣,對著這些老幼婦孺下此狠手。大當家切莫中了他人挑撥之計。”
張奎宿坐在馬上看了他片刻,忽地問道:“楊貴可是將軍心腹?”
楊貴身為青州城守府大總管,不但總管著城守府之事,就是青州軍政之事也有插手,楊成自然無法賴掉此事。他麵露愧疚之色,說道:“是我識人不清,請大當家給我一段時日,我定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給大當家一個交代!”
張奎宿沉默不語,清風寨與青州兩邊的人馬都在靜候著他的決定,就連落在後麵的辰年也不由在馬上坐直了身子。良久之後,就聽得張奎宿說道:“好,那我就等將軍的交代。”
此言一出,文鳳鳴似是鬆了口氣,劉忠義那裏卻是憤然道:“大哥!你怎能這樣軟弱?咱們清風寨就這樣由著人欺負嗎?你過來看看死的這些人,看看他們死得有多慘。就這麽放了這些人走,咱們怎麽還有臉回去麵對寨子裏的兄弟們?”
張奎宿厲聲嗬斥劉忠義道:“老三!不要犯渾!行凶的是冀州軍,和楊將軍的人馬沒有關係。”
“大哥!”劉忠義還不甘心地望著張奎宿。張奎宿卻一直緊繃著嘴角,麵部肌肉隱隱抖動,好一會兒後才開口說道:“老三,叫大夥讓開道路。”
劉忠義不敢置信地看張奎宿半晌,憤恨地把手中長刀砸到了地上,撥轉馬頭從道路當中讓開。他既讓開,其餘人縱是不平也隻得隨著讓開了道路放青州軍過去。
辰年遠遠看著,對張奎宿已是徹底寒心,索性也不再湊過去,隻往封君揚馬車處去了。護在車外的暗衛見是她過來,自動讓開了道路。辰年上了馬車,見封君揚正斜倚在靠枕上,手中握著書卷,竟是正在看書。她驚訝於他的悠閑自得,不禁問道:“你一點也不關心外麵的情形?你可知現在這樣了?”
封君揚的目光還粘在書頁上,聞言隻淡淡地勾了勾唇,頭也不抬地答道:“放心,打不起來的。”
辰年見他一語猜中,不覺更是奇怪,問道:“你怎麽知道?”
封君揚笑笑,卻是沒立刻回答她的話,直到看完了那一頁,這才合上書隨意地往旁邊一丟,抬眼問辰年道:“失望了?”
辰年情緒十分低落,在他身邊跪坐下來,低聲道:“你不知道,我剛才真想跑到前麵去,把楊成與張奎宿兩人勾結在一起共謀冀州的事情說給大家聽,把他們兩個的畫皮給剝下來,也好叫大夥都來看看到底是誰害死了這許多人!”
封君揚失笑道:“虧得沒去,不然此刻我又得去救人了。”
辰年垂頭不語,封君揚又笑笑,將她的手拉過來合在自己掌心,溫柔說道:“辰年,清風寨不是你的責任,你對他們已經仁至義盡。縱是你此刻站出來指控張奎宿,你覺得清風寨是會信你,還是信張奎宿?”
陳年抬頭看他,猶不甘心地問道:“真的沒有法子救清風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