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綿密的雨絲漸歇,營帳內,澄明的燭火搖曳。蕭瑟寂寥的案幾冰冷的仿佛結出冰霜。
燭火忽明忽暗曳動,祈寒端坐在書案旁,手中拿起瑩潤的玉佩,輕撫那紅豔的相思結,心中撒下斑駁的漣漪。
祈寒深知身為皇家兒女,男子妻妾成群皆是常事,很多時候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夠自己做主,往往都被扯上利益二字,就算是相愛之人也未必能夠在一起。
他忘不掉在最失意之時,李姝就像散去萬千陰霾的陽光溫暖著他的心扉,一切都因為蘇綰的介入,令二人勞燕分飛,二人之間美好的過往,他不想忘也不願忘記。
麵對於蘇綰他不是沒有感情,一直以來都因為她破壞了自己和李姝的感情而憎恨,或許更多的是因為她是蘇誠儒的女兒。
可是今日在營帳內,聽到蘇瑾提到蘇綰已經被蘇誠儒逐出家門,她已經不是蘇家的女兒,她的那顆心竟然像寒光剪影的刀鋒貼著心劃過。
還記得歸寧之日寫下的那封休書,原本是為了報複她的父親,是因為那封休書,她才會被逐出家門的嗎?
聽到她們父女反目自己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麽會心痛?是在為她而心痛嗎?一直以來都因為她是蘇家之女而心生怨恨,蘇綰的身份就如同芒刺,因為對她並非無情,每次想要將它拔出,反倒會被刺傷,傷了別人,也痛了自己。
如今蘇綰身上的芒刺一瞬間都不見了,她那蘇家大小姐的身份被去除了,掌握生殺大權的冷血王爺,統帥千軍萬馬果敢冷冽的他,麵對自己的情感,心中竟然一片迷惘,他不知道該如何待她?
自那日後,祈寒每日忙於軍務,沒有再到她的營帳之內探望,如今國事為重,一切兒女私情暫且放在一旁。
蘇綰的身體也漸漸的好了起來,蘇綰不肯離去,蘇瑾在未見到妹妹安好之前是不會離去的,他擔心他走後祈寒會繼續的虐待她。
太子的親衛是同蘇瑾一同來的,蘇瑾沒有離開,琅王妃還不知道是去還是留,所以他們暫且留在了軍營之中。
蘇綰終於能夠下榻走動,蘇瑾也將太子令牌送還蘇綰的手上,必定那東西是太子親手送與蘇綰的,如此貴重的東西,蘇綰必定是貼身帶著。
草原的天氣多變,前幾日還是細雨蒙蒙,如今一連幾日天氣晴好,此時的安靜祥和,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夕。
大周和蠻夷也即將迎來又一次交鋒,祈寒已經製定出了最佳的方案,希望此戰能夠殺一殺蠻夷的銳氣。
蘇綰一身白色紗裙,腰間緞帶勾勒出窈窕身姿,柔順的青絲隨意的散於腰間,經過幾日的調養,臉上的氣色也變得紅潤起來,又恢複了以往的明眸皓齒,明麗佳人。
在小昭的陪同下緩步走出營帳,晴空之上,一碧千裏,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味道,風兒也是涼爽宜人。
蘇綰還是第一次走出營帳,漫步在軍營之內,便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眼見營帳林立,士兵們井然有序的進行這操練。
他們見到蘇綰紛紛見禮,蘇綰對他們都比較和善,一點王妃的架勢都沒有。
一路打聽著,來到祈寒所在的營帳附近,正巧碰見有兵衛手中拿著祈寒的衣衫從營帳中走了出來。
軍營之中沒有其他女子,後勤的活計都是由兵衛來執行。
祈寒有潔癖,身上的衣衫雖然在行軍打仗,隻要稍有汗意便會脫下,因為沒有浣衣的女仆,就直接丟掉。
蘇綰唇瓣微咬,看著那些名貴的冰綃絲內衫最為透氣,也最是矜貴,隻要稍不注意便會變鄒,留下水痕,那些男子隻會用蠻力,怕是會洗破的。
蘇綰走向前去,直接攔在那人的身前,蘇綰在浣衣房幹過的粗重活計,這樣的衣衫他曾經洗過很多次,“把這些衣衫給我吧!”
那人見蘇綰所要主帥的衣衫,這些都是要扔掉的,雖然覺得可惜,畢竟是主帥的命令。反正也是要丟掉的,也就沒有多想,送到了蘇綰的手中。
蘇綰抱著衣衫來到了北側的後勤營所在的方位,後勤營眾人見王妃駕到,紛紛見禮。蘇綰對眾人很和善,命他們不必理會自己。
蘇綰命小昭取了木盆和清水過來,小昭欲幫助蘇綰漿洗衣衫,被蘇綰阻攔。
“昭兒,貧民百姓家的妻子為丈夫漿洗衣衫,幹粗重的活計依然甘之如飴,到了帝王之家,這些最平常不過的小事卻要處處假手於人,倒沒有了尋常百姓家平凡的快樂。”
這是蘇綰兩世為人所體會出的人生感悟,相比安享富貴榮華的王侯之家,她更羨慕那些甘苦與共的尋常夫妻。
小昭聽不懂蘇綰話裏的意思,“小姐,昭兒聽不懂您說的是什麽意思。昭兒隻知道小姐是千金之軀,受不得苦。”
蘇綰不禁感歎,就算前世貴為皇後,那又如何?若能夠和心愛之人在一起,哪怕是過最平凡的生活,她也甘之如飲,隻是她愛上的人注定是一個不平凡之人。
蘇綰也不期望小昭能夠明白,“昭兒,你去我的營帳內把香囊取過來。”
蘇綰細心的為祈寒漿洗著衣衫,放在陰幹處陰幹,整整齊齊的疊好。
整理好這些已經是午後時分,祈寒去視察不在軍營之內。蘇綰拿著衣衫悄悄的來到他的營帳,營帳是不準外人進出,蘇綰的身份特殊,兵衛沒有阻攔。
蘇綰將衣衫平整的放在了祈寒營帳內的床榻之上, 她還是第一次來到祈寒所居住的營帳,見到案幾上錯亂的文書,還有各種畫有圈圈點點的部署圖,蘇綰稍作整理後便退了出來。
夜幕降臨,祈寒帶著人馬回到軍營,直接回營帳,一踏進營帳感覺到了異樣,營帳內有人來過。
瞥見床榻上整齊擺放的冰綃絲內衫,拿在手中,衣衫上麵毫無一絲褶皺,而且上麵竟然散發著淡淡的馨香,祈寒眉宇輕顰,腦海中浮現一抹清麗身影。
“莫不是她來過了。”
又瞥見書案之上的文案被分成了類別整齊的排放著,祈寒隨便拿起一摞觀瞧著,驚奇的發現有很多他曾經遲疑的方案,竟然都被剃了出來,兩個人的想法竟然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