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灰蒙蒙的一片,祈寒站在營帳內,望著營帳外綿綿密密的雨絲,眼底滑過一絲隱憂,原本今日是要帶著人馬勘察地形,製定埋伏的地點。
祈寒心中有預感,為了取得勝利,蠻夷人定會使用更加卑劣的手段,大周的軍隊供給全靠朝廷供養,不得滋擾民眾,要保護大周的子民不受傷害。
而蠻夷人則不同,凶狠殘忍,在大周邊境內燒殺搶掠,隨時擴充衝著自己的軍備,勢力也在逐漸的變強。
如今向皇上請旨的奏表還在途中,戰場五年磨礪出的鋒芒,第一次對時局感到擔憂。
營帳外,安叔撐著油傘朝營帳內走來,祈寒直接將榮安讓進了營帳,榮安放下油傘,恭敬一禮道:“王爺,琅王妃她人已經醒過來了。”
聞言,煩躁不安的心湖如一絲清涼的風吹過,蕩起一絲漣漪,臉上雖然冷漠,心裏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裏還是有幾分擔憂。
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隻是輕哼了一聲,“嗯!”
榮安見祈寒不為所動,蘇綰受傷之時最後一念便是見祈寒,也就是那一刻,榮安被蘇綰對琅王的癡念所動容。
“王爺,您就不去看一眼嗎?”"
榮安一向都是很恨蘇家的人,祈寒不明白榮安為何總是向著蘇綰說話,或許是因為自己對她是太過絕情。
“榮安,你是不是覺得本王太過絕情?”
榮安是榮家的老仆人,看著王爺長大,當年貴妃娘娘遭人誣陷含冤而死,那一場浩劫,榮家滿族皆遭牽連,至今回想起來依然不寒而栗,都說皇家無情,此言不虛。
榮安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王爺是傷人十分自傷八分,“王爺沒有錯,要怪就怪王妃她是蘇誠儒的女兒。您如此待她,心裏也不好過。”
祈寒的眸中的寒星淡了幾分,少了以往的陰冷,這幾年最懂他的或許隻有一直跟在身邊的老仆人,“安叔,你先出去吧!讓本王一個人靜一靜。”
另一邊,蘇綰蘇醒了過來,禦醫官為蘇綰診過脈,蘇綰頭部血瘀的現象,才會感覺到頭痛,要服用一些化瘀的藥物。
蘇瑾更是親手煎藥給自己的妹妹,太子親衛季雲凡也前來營帳探望,剛剛離開。季雲凡見到蘇綰醒了過來,心中終於是安了,可以回朝向太子複命。
蘇瑾看著妹妹醒過來,自然是欣喜的,眼看著蘇綰將那苦澀的藥汁都喝了進去,從前的妹妹一直都怕喝苦澀的藥,每次都要使用蜜餞來下藥,如今經一飲而盡,從前的阿綰真的是長大了。
蘇瑾親手遞了清水過去,蘇綰接過哥哥遞過的清水,含了一口,然後吐在了銅盂中,接過了小昭遞過的錦帕,略作擦拭。
雖然服了藥,蘇瑾依然不放心,“阿綰,你還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
蘇綰雖然頭痛還是有些暈沉沉,此時已經比剛剛醒過來之時好了很多,說話也有了氣力。從她醒過來一直都不曾見過祈寒,雖然知道他沒有事,心裏不見他一麵總是不安。
“哥,琅王他如今在何處?”
蘇瑾早就預知蘇綰會問起祈寒,“阿綰,安叔已經去通知琅王你醒過來的消息,或許琅王一會兒就會來看你。”蘇瑾用了或許,安叔已經去了有些時辰,依然不見祈寒來,他也猜不透祈寒的心思,隻有先拿話來安慰妹妹。
蘇綰不知道祈寒能否來,自己和他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有解不開的恩怨糾葛,一時間就連蘇綰都有些迷惘了,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裏究竟處於什麽樣的位子,從前的情分還剩下幾分,或許自己在他心裏什麽都不是,她的心裏麵愛的那個人是姝姐姐,眸中淚光閃動,蹙眉處令人憐惜。
見妹妹掉眼淚,蘇瑾開口道: “阿綰,哥哥剛剛還在想,蘇家的阿綰長大了,不會像從前那般愛掉眼淚。”
蘇綰隻是一時感觸,還記得五年前的河邊,他的祈寒哥哥也曾說過,阿綰是一個愛哭的女孩子。她發過誓絕對不會輕易掉眼淚,隱沒了眼中的淚光。
不過聽哥哥的語氣,安叔似乎是站在自己一邊的,安叔不是一直對自己有成見的嗎?正想問詢,突然見哥哥凝眉。
“哥,發生了什麽事?”
蘇瑾也是習武之人,自然是聽到了營帳外的步履聲,腳步沉穩,應該也是一個習武之人,此時營帳外,祈寒撐著油傘來到了門口。
“阿綰,或許琅王已經來了。”
“什麽?他來了?”蘇綰是又驚又喜,還有一絲驚慌失措,她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是不是形容憔悴,看上去很難看。
祈寒已經到了門前門扉輕起,祈寒撐著油傘走了進來,祈寒並沒有合上油傘,而是站在原地,油傘之上雨滴紛落。
淡漠的雙眸正迎上蘇綰那雙殷切的眸光,終於見到他平安無恙,這些時日以來所有的擔憂頓時化為烏有。
二人四目相對,祈寒眸中一如往常的淡漠,阻隔著兩人曾經的過往,不讓從前的感情影響到自己的心緒。
見到祈寒眼中的冷漠,蘇綰方才意識到,眼前之人是琅王,而非她的祈寒哥哥,定了定神,“王爺,請恕阿綰不能夠起身見禮。”
“阿綰,身體好些了,就回到帝都,不要在軍營駐留。”薄涼的話語從他薄刃的唇瓣逸出。
祈寒冰冷的話正如外麵的雨水熄滅了心中所有的希冀,淚水眼角滑落。
“祈寒,你當真就那麽恨阿綰嗎?一定要將阿綰推得遠遠的。”
“祈寒,你不要太過分。”蘇瑾心中的怒火再一次被燃了起來。
“話本王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相信你們應該聽得懂!”祈寒轉身欲離開。
蘇瑾已經幾個箭步衝了過去,攔在身前,“祈寒,阿綰踏千裏迢迢的來到這裏,你就一句話將他打發了,阿綰對你情深一片,就算是石頭心也該捂熱了。”
蘇綰知道他們之間最大的仇恨應該就是榮貴妃當年屈辱而死,他們的誤會總是要解開的。
“祈寒,你在怨恨我父親和衛皇後合謀誣陷貴妃娘娘,害的貴妃娘娘屈辱而死,你告訴阿綰,阿綰要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
母妃的死就是祈寒心中散不去的陰霾,聽到殺母仇人的兒女仿若談著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心裏的怨恨又有何人能夠理解。
冰冷的雙眸與蘊滿氤氳,憤恨的指節泛白,冷瞪著兄妹二人,當年榮耀至極的大皇子,年僅十五歲,一夜之間所擁有的一切都化為烏有,他是忍受了多少屈辱才活到今時今日。
“原諒!就算你們做再多的事,可以讓母妃活過來嗎?當你們享受著父母之樂之時可曾想過本王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本王也曾經有過父皇母妃的寵愛,就是被你的父親和那個女人給毀掉了,母妃死的何等的屈辱?父皇的冰冷與嫌棄。為了怕榮家報複,你父親又煽動父皇將榮家的族人暗中誅殺,殺母之仇,滅族人之恨,你叫本王如何不恨?恨不得叫你們蘇家所有的人為榮家陪葬!”
蘇綰滿眼驚駭,當年隻知道榮家在貴妃娘娘薨逝後就遷離帝都回了老家,不想竟然被屠滿門,父親你究竟做了多少泯滅良心之事?
一時間房間裏麵的很安靜,靜得仿若隻能夠彼此的心跳聲,蘇瑾也在心裏怨恨父親,可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沒有人有選擇父母的權利。
“祈寒,就算你狠我們蘇家的人,冤有頭債有主,我是蘇家的長子,你要報仇就衝著我來,不要傷害阿綰,她已經不是蘇家的女兒,歸寧當日她為了你,已經被父親逐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