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彌漫著濃重的藥香,星兒懂事地給大家倒藥,幹蘭已經把所有的茶都換成了藥,大家有事沒事喝兩口,抗病抗災。
火狐咂著舌頭,仔細辨別著其中的成分。
竹門輕動,眾人的目光一齊被吸引了過去,一個中年美婦緩步走來,司徒辰臉上不動聲色,沐萱卻將藥碗跌在了地上,靈飛暗自握緊拳頭,這是幹蘭的真麵目嗎……
娥眉淡掃,杏眼櫻唇,雖然頗見憔悴,青春不再,但眉目間的風情,絕世的氣質,仍然讓她不遜色於任何妙齡少女,這個女人正是司徒連曾經的寵妃,薑蘭迪。
薑蘭迪的臉色平靜而篤定,眼神波瀾不驚,淡淡地看著司徒辰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自從凝香離開,我一直在等你,沒想到你今日才來。”
司徒辰皺著眉頭,靜靜地和薑蘭迪對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隻見到兩人交互的眼色。
過了許久,薑蘭迪才淡淡地說:“辰兒,跟我來吧,茗兒,你也來。”
靈飛對於薑蘭迪知道她的身份,一點也不驚訝,隻是在司徒辰起身的時候,跑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三人走進一間僻靜的香房,薑蘭迪關上門,輕聲說:“對不起。”
司徒辰極力克製,才沒有當著靈飛的麵衝上去掐死這個女人,他冷冷地問:“為什麽?我原本奇怪,精通醫術的薑貴妃,怎麽會被一碗毒藥害死,你為什麽要詐死!”
薑蘭迪抿了抿嘴唇,低聲說:“對不起,我無心的,如果我知道我的離開,會害死王皇後,我不會這麽做。”
司徒辰冷笑:“是嗎?可是我沒看出娘娘有一絲懺悔的意思!這十年來,父皇做了什麽,你又做了什麽?你已經寵貫後宮,依你的身份,能當上貴妃,還不滿足?非要陷害我們,我們死光了,你才安心,是嗎!”
薑蘭迪眼中閃過痛苦:“我不是貪心,我隻是累了,我厭倦那無休無止的爭鬥,數不清的女人在爭同一個男人。我不想要名分,什麽皇妃、皇後我都不在乎,我隻想要我愛的人和我的孩子能在我身邊!不用日日提心吊膽……”
靈飛無語,薑蘭迪的話說到她心坎裏去了。
薑蘭迪繼續說:“我沒有陷害任何人。王皇確實收買了巧玉想要害我,但那碗藥,確實是肖墨白派人送來的。我當時懷著孩子,心裏很害怕,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逃了一次,逃不了下次。皇上顧忌你的勢力,不敢動皇後一族……”
司徒辰咬著牙說:“所以你就詐死,給父皇一把對付母後的利刃!”
薑蘭迪空洞地說:“我對皇上說‘放我走吧,這個吃人的皇宮,我一分鍾也呆不下去了。再深的感情,都會在這樣的無休止的糾纏中被磨得幹幹淨淨,與其將來怨恨相對,不如趁早放手,至少彼此想念的時候,還能笑。’我當時真是這麽想的,可後來事情的發展,卻超乎我的想象。”
靈飛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你沒想到什麽?沒想到司徒連如此喪心病狂?他明知道是肖墨白想害你,卻將矛頭對準了當時有勢力的皇後一族,借機除掉皇後,打壓王爺,然後一邊扶持司徒景,讓他們兄弟相殘,一邊縱容肖墨白,讓她肆無忌憚地殘害皇家子嗣,這一切,都是為了給星兒鋪路。他要滅淩國、滅疆國,讓龍茗國一統天下,是不是!”
薑蘭迪無力地看了靈飛一眼:“茗兒真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透。”她側過臉,不再去看司徒辰和靈飛憤怒的表情,淡淡地說:“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的確無心爭天下,我隻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避世隱退而已。”
司徒辰哈哈一笑:“你想退隱?那你還造出這些傷天害理的東西來,你說的話誰會信!”
薑蘭迪眼中又閃過極度的痛苦,她咬著嘴唇說:“我做這些,隻是想找點事情做,這樣就不會胡思亂想,不會總想著皇上。我沒有害人,這十年來,我救的人數不勝數,我調製出了多少種抗病的藥方,治好了多少病人!如果不是合冰,這些東西永遠不會擴散出去。”
靈飛冷笑:“娘娘,你真天真還是裝天真?這種東西一旦做出來,你還能控製得住它的去向嗎?即使沒有合冰,慕容權也不會容許它在冰窖裏關一輩子的。”
薑蘭迪重重地咳嗽起來,唇邊滴下了幾滴鮮血。
靈飛倒吸一口涼氣:“娘娘你也病了?”
“我沒事。”薑蘭迪擦掉唇邊的血,眼中開始閃出淡淡的淚光,她含著眼淚笑起來,對靈飛說:“你說得對,我傻。我一直都想停手,但每次一見到皇上,我就心軟了,他總說未來的龍茗國,隻有一位皇後,再也沒有其他嬪妃,我們的星兒會是個仁德的好皇帝,我們的凝香會是個孝順的快樂公主……我是個自私的女人,是天下的罪人。現在凝香永遠不會原諒我,我也沒臉見她,要不是為了那些病人,我早該下黃泉去。”
靈飛看著她痛苦,也跟著痛苦起來,薑蘭迪想要的,也是她想要的,她感同身受,隻是她很清楚,那永遠隻能是一個夢境,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坐上了那個位置就由不得自己,天下之主,豈是能樣樣憑自己高興的?
她拉過薑蘭迪的手,輕聲說:“娘娘,收手吧,不要再害人了。”
薑蘭迪眼裏閃過一絲感激,伸手捋了捋靈飛的頭發說:“難得到今天,你還肯這樣和我說話。不過現在的情形,不是我能控製的,那些害人的疫病藥,我都毀了,可是那些病人各個都是活的傳播體,慕容將軍弄了不少到淩國去……”
靈飛打斷了她:“你手上不是有抗疫病的藥嗎?你給我,我去淩國救人!”
薑蘭迪默默地從抽屜裏拿出一包藥丸,對靈飛說:“隻有不到一百顆,龍茗國這次一下就病了上千人,我的藥都用得差不多了,而且即使有藥,也不見得能救得活。這些都給你,能救幾個,算幾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