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無瑕的護送下來到宰相府時天已經微微泛出了魚肚白。
玉無瑕說他還有些事情要做,況且兩人這麽一起出入宰相府肯定會惹人非議,所以,最後站在宰相府門前的,隻有花璿璣孜然一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花璿璣微微抬起頭,看著那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光芒的宰相府三個字,心中微微泛起一層漣漪。
五年前,自己是在這裏被燁華直接拖走的,那時候,連一個送自己的人都沒有,也讓她品嚐到了人世間的炎涼。
本來以為永遠不會回來的地方,如今在即將踏進的時候心中竟然有那麽些許的懷念。或許,這就是那種遊子歸家的感覺吧。
就算所有人是冰冷的,對自己是無視的,可,在外麵,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家,心中總是會暖暖的吧。
嘴角蕩起一抹無奈的笑意,花璿璣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頭,一腳輕一腳淺的向著相府緩步走去。
很奇怪的是,原本華貴的相府早已與往昔不同,不但門前寂寥無比,有著濃厚灰塵和雜物,更令花璿璣好奇的是,竟然一個守門家丁都沒有!
疑惑的伸手輕輕敲了敲門,花璿璣將耳朵貼到了相府的門上,等待著裏麵的響動。
直到半晌,裏麵才傳來了一股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從門內緩緩的傳到了花璿璣的耳裏:
“不是說了我們家老爺已經病了麽?你們還是不要在來了!”
“我,我不是來找宰相出去的,我......”花璿璣深深的吸了口氣,:“我是花璿璣,我回來了!”
“璿璣,璿璣?”沙啞的聲音喃喃的念了兩句,恍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飛快的一把將大門拉開,幾個身影齊刷刷的跪到了地上:
“老奴,奴才,恭迎二小姐回府。”
“這......”花璿璣被幾人的舉動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忙彎下身子,有些窘迫的道:“你們快別這樣,何必對我行此大禮呢。”
“應該的,這都是應該的。”老奴眼角的笑紋形成了深深的溝壑,下一秒,猛的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道:“誒呀,老奴光顧著激動了,你你,快,快去告訴老爺,二小姐回來了,老爺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著那個年齡稍長一些的人,便指著一個下人吩咐道。
他們的表現實在是出乎花璿璣的意料,在這之前,花璿璣連自己會被趕出來的準備都做好了,究竟是什麽會讓他們這麽驚訝?難道,真的像是白焰所說,宰相,現在真的隻剩她一個女兒了麽。
花璿璣沉思了半秒,伸手攔住了那個老者派去的小廝,朝著老者微微一笑:“還是先別去了,告訴我方向,讓我自己去見他吧。”看見老者遲疑的麵容,花璿璣忙又接了一句:“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原來如此,父女好久未見,去吧,沿著這裏一直走,左手第二個房間,老爺正在書房裏處理要事。”
花璿璣抬頭看了看還微微有些昏暗的天際,疑惑的問道:“這麽早就起來了?”
“唉,哪裏啊,根本就是一夜沒睡。”老者一提到這裏,原本高興的臉立刻苦澀了下來,“現在老爺不上朝,朝中那些大臣沒了主道,所有問題一股腦的就往老爺這裏送,老爺明明都說了帶病......他們,唉。”
看著老者苦澀的麵容,花璿璣隻感覺有一抹說不清的感覺湧上心頭,輕輕拍了拍老者的背以做安慰,花璿璣輕聲道:“我去看看吧。”說著,快步走向了宰相的房間。
手指碰到門上的那一秒,花璿璣心裏微微一顫,有些不知道自己進去該說些什麽,是擺明了說自己是為啟兒的事兒而來麽,這樣會不會有些不太好。
算了。無奈的蹙了蹙眉頭,花璿璣暗自懊惱,自己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躊躇不果斷了,既然已經來了,難道還要扭頭離開麽。
想到這裏,花璿璣不在遲疑,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剛想請安的念頭在看見宰相的一瞬間盡數消散,花璿璣的眸子有些泛紅,一瞬不瞬的盯著宰相伏案的佝僂身影。
原本一頭烏黑的發早已變得花白,不算大的眼睛可能是因為太過勞累,都快貼到了奏章之上。
原本當官應有的啤酒肚赫然消失,就算花璿璣對宰相記憶不算那麽深刻,也發覺他瘦了可不僅僅是一兩圈。
赫然想起了自己家裏的爸爸,不知他現在過的好不好,會不會因為自己的消失而傷心。花璿璣的眼眶變得越來越紅,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鼻尖,眼淚在眼眶中不斷打轉著。
這一秒,花璿璣才真真正正明白了,那高高在上的宰相,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為了兒女操勞的父親罷了。
聽到腳步聲的宰相並未抬頭,雙眼反倒裏奏章又進了幾分,一麵喃喃的對著花璿璣吩咐道:“老王,你來的正好,你去看看,那麵櫃子上有一本賬簿,麵是綠色的,你幫我拿過來,坐了一宿,腿都有些麻了,等會你去大夫人二夫人那裏說一聲,今天,我就不去陪他們吃了。讓他們別等了。”
花璿璣並沒有急著拆穿自己不是老王,也沒有應聲,隻是隨著宰相的吩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找出了那本他需要的書,隨後快步向前交到了他的手裏,有些哽咽的叫了一聲:“給你,爹!”
“誒,好......”宰相頭也不抬的忙伸手去接賬簿,然而,當手指碰到賬簿之上,身子像是觸電般的一顫猛然抬起頭來,望向花璿璣的時候,老淚縱橫,一把將花璿璣摟在了懷裏,沙啞的聲音中帶著驚喜及哽咽:
“我的女兒,你,沒有死!我,我還有女兒,我還有個女兒!”
“爹。”那個懷抱給了花璿璣無比安心,無比舒適的感覺,比任何一個人的懷抱都覺得要踏實的很多,盡管兩人之前有過那麽多的間隙,不知為何,再這一秒,仿若全部消失。
這可能就是父女之情吧,有著花璿璣原本這身子的執念。
抱著哭了好一會,花璿璣和宰相這才依依不舍的分開,緊緊拉著花璿璣的手,臉上的喜悅難掩於表,伸手將花璿璣額前的碎發溫柔的攏到耳後,宰相伸手慈愛的揉了揉花璿璣的頭發,像一個平常的父親般,拉著花璿璣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了下來,溫聲詢問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之前,怎麽會突然傳來你死去的消息,你又怎麽會活著出來,你和二皇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跟爹說說,有什麽委屈就都說出來,讓爹為你做主。”
宰相有些懊悔的看著花璿璣,自己在所有女兒都陸續逝去之後,就開始慢慢的反思,才發現,自己對花璿璣,對她的母親,虧欠實在太多了,有時候,他甚至會做噩夢,夢到花璿璣和她的母親哭著來找他,問他為什麽要那麽對他們。
宰相原本以為今生注定是要虧欠他們母女的,沒想到,花璿璣竟然能夠活著回來。
現在,他不求別的,隻是想作為一個父親,將自己之前所辦的錯事,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挽回幾分。
宰相的一句話讓花璿璣的眼眶再次不忍泛紅起來,一種類似孩子般的感覺湧上心頭。
眼前的老人,給了她在這個世界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無比踏實的感覺。
他的眼眸亮的簡直叫人不忍懷疑,除了對自己這個女兒的寵愛,花璿璣再看不到其他。
處於一種孩子對父母的依賴,花璿璣沒有隱瞞,將四年前在軍營發生的事兒如實的告訴了宰相,除此之外,花璿璣突然下地將門窗全部關好,然後,將皇後對自己說的所有事兒,也都告訴了宰相。
花璿璣本不算太多疑的人,更何況眼前的人對她來說沒有絲毫的威脅,所以,花璿璣沒有半分防備,就將自己隱瞞了四年隱瞞了所有人的秘密,盡數說了出來。
出於一種直覺,她肯定,自己眼前這個所謂的父親,一定會幫自己。
“什麽?”在聽了燁華和燁昇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後,宰相驚訝的睜大了雙眼,不過他是見過大世麵大風大浪的人,並沒有太多的反應。撐著下巴思考了片刻後,沉聲詢問道:
“這件事兒,你有沒有告訴其他的人?”
“沒有!”花璿璣及其肯定的答道:“不知道皇後有沒有對外人說過,不過,女兒我是絕對沒有對外人說過的。”
花璿璣是個識大體的人,她明白這種話說出去會造成什麽後果,不僅僅是燁華,就連燁昇也在劫難逃,所以,盡管是玉無瑕,她都沒有將事情的真相全盤托出。
“怎麽會,唉,怎麽會。”宰相的眉頭蹙成了一團麻花,“你可能不知道朝堂上現在的動態,現在六皇子和二皇子的爭鬥幾乎已經擺在了台麵上,皇上卻不知為何,始終不發一言,不過卻也有表示相對來說是看好燁華的,如果白焰想穩穩當當坐上皇位的話,就必須要群臣的支持,而現在群臣全部處於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狀態,將所有擔子全部推到了我身上,白焰的人品我多多少少了解了一點,國家如果交到他的手裏定然不會有好下場,而燁華那麵,因為你嫁過他的原因,定會遭人非議,所以我便以抱病在家的理由拒不見客。”
“不瞞你說,其實,這幾天,我已經定下了無視非議,推舉燁華的決定,可,你卻這麽說,如果日後被人發現燁華不是皇上親生,你父親我的下場,定會很慘很慘......我想,這也是皇上一直閉口不言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