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璿璣這才想起自己的人皮麵具已經被剝落,垂下頭去,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倒是極為淡然,拉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庭院走去,麵對一路上眾人驚異的眼光,花璿璣恨不得給自己挖個坑跳下去。
該死的花冠彩。
最後一抹夕陽灑在太子的麵容之上,有些許發絲散落在他的臉頰之上,秋風拂過,那深邃的墨黑眸底一片淡然。
做了虧心事的人都知道,最害怕的不是那個人打你,或者罵你,而是,就如同太子現在這樣,一言不發,用沉默解決一切問題。
眼看就要走到太子的院落,花璿璣窘迫的甩開太子的手,垂下頭不好意思的道:“之前騙了你,對不起。”
太子並沒有回頭,就連拉著她的那雙手還停滯在剛才的位置,隻不過步子微微挪了挪,將花璿璣完全擋在了身後道:“本太子的香囊不知什麽時候丟掉了,去幫本太子尋。”
“啊……”花璿璣被他的表現弄得不知所措,他越是不聲張,不責罵或生氣,花璿璣就越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那些家丁看見常年不說話的太子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驚訝還是驚異,一個個屁顛屁顛的諾了一聲連忙撤去。
把家丁支開這點花璿璣到是明白,要是讓多人知道自己這個二皇子的妾侍跑到太子府,還不炸開了鍋。其實自己的名譽倒是沒看的那麽重,隻是……讓某人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忽的緩過神來,花璿璣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這都什麽時候了,竟然還再想著那個人。
在抬眼時,今日的太子似乎興致好了起來,那總是呆滯的臉龐上忽的抹上了一抹淡然的笑意,彎下身子將焚燒著的香木放入篆金的小香爐內,一股淡淡的優雅想起隨著白眼的飄散歡歡在屋內彌漫。
花璿璣心裏越發的不安了起來,小聲開口:“太子……”
他沒有回答,伸手將桌子上的紅布取下,扯著一抹笑意問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麽?”
“琴。”花璿璣直接答道,古琴和古箏在樣式上是有區別的,現代是大家的女兒,從小被逼迫學習琴棋書畫,雖然自己琴藝一般,隻能勉強成調,然而分辨還是能分辨出的。
太子臉色明顯是想笑的,卻又不知道為何忍了回去:“確實是琴。”
見花璿璣站在門邊遲遲不動身不肯應他的意過去,太子也沒生氣,修長的指節撫過琴身,屈指輕敲,鏗鏘有聲。
“幫我倒杯茶來好麽?”說完,右手輕撥琴弦,發出一聲淡淡虛渺的低音。
花璿璣愣了愣,訕訕的撓了撓頭還是走到了一旁的桌子邊,伸手去為他倒茶。
月光灑在淡綠的茶水之上,花璿璣握住滾燙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抬頭忘了眼升高的月,咬了咬唇,回頭看著還在輕緩撫琴的太子,心中暗暗道了句對不起,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那暗黃紙包。
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的人,花璿璣握住紙包的手來回顫抖,半天也沒能將那僅僅兩折的紙包打開,身後琴聲沉渾悠遠,餘韻魏三,卻是連著幾個高亢亮音,錚錚琴音宛若花璿璣劇烈的心跳,一聲連著一聲。
好不容易才顫抖著打開紙包,將白粉灑了進去,顫抖著將紙包藏好,小心翼翼的將茶杯端在手裏,一步步朝著太子走了過去。
明明不過是一分不到的路程,花璿璣卻覺得格外遙遠。
太子仿佛沒有注意到花璿璣的失常,微笑著道謝將茶一飲而盡,眼睛忽然一亮,放下茶杯,伸指輕佻琴弦,清幽樂聲如山風吹過,配著那皎潔的月光,著實沁人心脾。
與此同時,一把低潤鏗鏘的清音隨琴聲漸起“
劍出鞘 恩怨了 誰笑
我隻求今朝 擁你入 懷抱
紅塵客棧風似刀 驟雨落 宿命敲
任武林誰領風騷我卻 隻為你 折腰
過荒村野橋 尋世外 古道
遠離人間塵囂
柳絮飄 執子之手逍遙”
那是太子的歌聲,雖比不上那些歌姬名伶的婉轉動聽,但獨特的聲線低沉有力,每個字都仿佛帶著神奇的魔力,聽得花璿璣一時間紅了眼眶。
過荒村野橋,尋世外古道,這是他想要的麽,隻是,為你折腰……
隻覺得一股炙熱的眼神打到身上,花璿璣沒來由的低下頭,不敢再望向那張類似燁華,卻比燁華更為單純的麵容,隻怕,看久了,不敢忍心下手,那兵符,定是很有用的東西吧。
掩耳盜鈴般緊緊閉上雙眼,花璿璣緊緊抿著嘴唇,心卻是怦怦跳個不行。
唉,到底不是當賊的料。
琴聲歌聲驟然停了下來,花璿璣剛想睜眼,卻覺得身子忽的一輕,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再睜眼的時候,自己已經被他抱了起來,到了那張琴後。
太子自後將花璿璣身子緊緊擁住,雙臂伸展,輕輕鬆鬆的就將手覆到了花璿璣的十指之上。
“太子。”花璿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掙紮身子預備將他推開。
卻聽到他在自己耳邊淡淡道:
“大泱有個最著名的預言師,說出的預言從來沒有錯過一次,當初,他說,二皇弟會娶到一個來自很遠很遠世界的女子,還說,那女子,定是他一生的劫。”
花璿璣身子忽的一滯,許久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燁華的劫?
身後太子忽然微微一笑,“你知不知道,那句預言後麵,還有一句。隻是,隻有我知道。”
“是什麽?”花璿璣恍然回過身子想也不想的問道,臉頰劃過他的秀發,臉一紅,飛快的掙開。
“是……”還未等太子將話完全說出,琴音忽的一響,花璿璣再抬頭時,隻見太子已經暈倒在琴弦之上。
暫時拋下剛才太子奇怪的言語,花璿璣低下頭再次重重說了一句對不起。
雖知道,這對不起也許並無絲毫作用,然而,卻能讓自己安心幾分。
彎下身子,伸手從太子懷中摸出那塊翠綠的玉牌,望著那越升越高的月色,在來不及多想,利用白焰教自己的輕功,點足輕起,快步消失在了太子府之中。
那剛剛還倒在琴身上的人忽然抬起頭來,墨黑的眸底望著那消失在月色中的清秀背影,腦海閃過預言師的沉重聲音。
“那個人,定也是你的劫。”
夜風忽的劃過,篆金香爐的煙逐漸轉輕,遠處樓閣驟然冒出熒熒火光。
黑暗中,不知是誰尖聲大喊了一句“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