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霄錄

天翔卷 第四章 第十六節 雪夜思

“什麽？隻有一間房間了？嗬嗬，看來你這客棧是越來越紅火了嘛，沒事，我跟兩位小兄弟擠擠就是了，明天我去購置了東西便離開了，湊合一晚上，不打緊。”

老頭子倒是很隨意，說完那老板應了一聲，便招呼小二帶著沈天一行人上樓，客棧很小，總共也就六七間房子的樣子，整間客棧很破舊，踏在上樓的階梯上會咯吱作響，仿佛很不牢靠。

“羅兄弟，申兄弟，咱們三個湊合一晚，沒問題吧？嗬嗬，出門在外的，也講究不了那麽多了。”

老頭子是直性子，估計是為了替沈天及洛芊雪省錢，所以直接要下了房間，還是自己掏的錢，又許是因為一個人太過寂寞，難得有兩個年輕人肯和自己說兩句，不想讓他們走。

“沒事，我們亦是明天出發，我們並不挑吃住，能夠住下便行了。”

其實做為修士，沈天和洛芊雪即便是住在外麵亦沒有什麽問題，不吃不喝更已然成為習慣，隻是由於這樣太過顯眼，若要喬裝成凡人，那便要徹底，如此才能做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沈大哥，真的要跟這個老頭子住呀？”

若是單單與沈天同房，洛芊雪不止不反對，相反還會有些期待，即便以沈天的為人定不會有什麽動作，但是若加上這個陌生的老頭子，洛芊雪便有些不樂意。

“沒事，別人一路趕車將我們送到這裏來，還一番好意帶我們來他認為最好的客棧，若是不給麵子，那便太過不會做人了。”

沈天如是傳音回答，洛芊雪對於老頭子的一番做為不以為然，相反還為他帶著自己來這種破舊的客棧而感到有些不高興，畢竟從小生在洛門內，那仙氣繚繞，奇花異草的景象，看得多了，便習慣了。

“好吧，聽你的。”

洛芊雪有些沮喪，沈天自然知道為什麽，暗暗搖了搖頭，但是仔細想想便釋懷，做為大家族的掌上明珠，洛芊雪能夠做到如今這樣已然是非常不錯了，紈絝子弟沈天何止見過？還殺過不少。

地犬洲的風雪天，沒有白天，人們隻能將外並的冰雪搬入室內，以冰雪融化的速度來計算時間，抑或是根本便不在乎什麽時間，肚子餓了便吃，吃完該幹什麽就幹什麽，累了就睡，這被成為黃老頭的人，便是如此。

“兩位小兄弟，你們一直這樣坐著也挺久了，肚子餓了吧？走，下去用些吃食，喝兩杯暖暖身子，待會好好的睡一覺，明日便又有精力啟程了。”

三人如今在一個房間中，可以說很逼迫，隻有一張床，沈天堅持讓給黃老頭睡，而他們則是在凳子上坐著，假裝在休息，實則在調息。而黃老頭邀請兩人同住本意便是有人聊天，沒想到兩人一路上搭車就喜歡幹坐著不說話，如今亦是如此，不禁令他有些鬱悶，為了挑起氣氛，黃老頭隻有邀請兩人一同去吃飯。

“黃老頭，咳，黃大哥，你自己去……”

洛芊雪對於凡人的食物根本不在意，剛要拒絕卻被沈天阻止。

“好，既然黃大哥如此盛情，我們便不拒絕了。”

此時兩人已然摘下了鬥笠，沈天對著洛芊雪打了一個顏色。

“哼，還是這位申兄弟懂事理，你這個小子又黑又硬，以後多跟著你申大哥學學做人。”

黃老頭似乎有些生氣，但是隻是說了洛芊雪兩句便走了出去，但是其並未說錯，沈天為了喬裝以及掩蓋洛芊雪的絕世容顏，隻好掘地三尺，挖出泥土將洛芊雪好好的“打扮”了一下。

“沈大哥，這死老頭……”

洛芊雪心中委屈，自從十六歲以來，但凡見過她的修士都驚為天人，然而此時卻被說“又黑又硬”這顯然令她非常不高興，女子，無論是站在多高的位置上，始終都是愛美的。

“嗬嗬，他是無心之話，你別放在心上就好了，不過這樣不是更好嗎？至少別人不會發現你是女兒身。”

看著洛芊雪此時的樣子，沈天亦是笑了出來，但是卻令洛芊雪更為嗔怒，隻是目前又不能將這“妝”弄掉，著實令洛芊雪難受。

地犬洲的凡人界主食是雪稻，至於肉食，那便很少了，由於天氣的原因，家禽無法圈養，若要吃上肉，那便隻能依靠獵人去外麵狩獵，但是地犬洲的野獸凶狠不說，數量還少，所以肉的價錢都很貴，一般一個月能夠吃上一回肉的人家，已然是比較富足的了。

“來來來， 申兄弟，感謝你一路上陪我這個老頭子來到雪趣鎮，我先幹為敬。”

黃老頭來到酒桌旁便似是變了個人般，一點也沒有那種鄉野村夫的粗鄙，反而非常豪氣，不禁令沈天想起了綠林好漢，想起了同樣如此豪爽的莫雲龍……

“幹。”

帶著一絲莫名的微笑，沈天亦是一飲而盡，入口甘冽，其後卻又直入肺腑，好酒。

這是雪稻酒，用的是雪稻剝落下來的殼釀造，這雪稻入口雖然口感粗糙，食之無甚味道，但是它的殼釀酒卻不得不贊，而且地犬洲的雪融化後便是極為甘甜的水源，用此水來釀酒，更是風味獨特，所以在地犬洲，每個人都是釀酒高手，這是自然的饋贈，上天有其奪取，亦有所贈予。

“嗯，這個酒還挺好喝的，不過，咳咳，好嗆……”

洛芊雪學著沈天二人一飲而盡，在第一口的甘冽之後，竟是被其後的衝勁嗆到，咳嗽起來，令在場的人大笑起來。

就這樣，大碗的酒，熱情的人，幾點微弱的燭光，燒的火熱的柴火，歡快的笑聲，簡單的東西拚湊在一起，若論價值，對於一些富甲一方的商人來說，這些根本一文不值，但是沈天及洛芊雪從中體會到的氣氛，卻是無價。

“沈大哥，你來看看這雪，如今看起來，似乎更美麗了。”

酒過三巡，老黃頭已然醉倒，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沈天以及洛芊雪身為修士，凡人的酒水又怎能讓他們醉？隻是此時與沈天同處一室內，竟是令人自醉了。

“是麽，其實凡人的生活雖然簡單，但是卻很快活，你不覺得嗎？”

沈天走到窗邊，與洛芊雪一同看著窗外的飛雪，無數的雪花紙窗上，隨後便融化開來，這是雪樹造的紙，不會因為冰雪而毀壞。

“嗯，今晚的確很開心，但是有些事情，已然不能再回頭了。”

洛芊雪看著沈天那若有所思的樣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雪夜中，隻是她卻什麽都看不見。

“是啊……什麽都無法再回頭了，我們隻能一隻向前走，即便前方是深淵，亦要如此。”

每個人都有其身不由己的理由，沈天有，洛芊雪，亦有。

“柔柔，你也是身不由己嗎？這真的是命運？如若是真，我要如何抗爭，告訴我，告訴我……”

這最後的話，沈天卻是沒有傳音，隻是自己在心中不住的詢問，此時受到各種環境因素的影響，沈天擊碎命運的心境，竟有些動搖，而那漆黑的雪夜中，竟浮現出柔柔的模樣。

“沈大哥？”

洛芊雪見沈天呆呆的看著窗外的夜空，忍不住輕輕的呼喚，然而沈天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是那樣站著，看著窗外的飄雪。

洛芊雪睫毛清顫，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是卻無可奈何，隻好陪著沈天站在窗邊，一起看著窗外的夜空，隻是兩人所想的事情卻完全不同，唯有傳入耳畔的老黃頭之呼嚕聲，一模一樣。

時間很快過去，老黃頭已然養成了生物鍾，睡夠時間後便會自動醒來，而他醒來後看見的竟是沈天以及洛芊雪在看著窗外，不禁有些好奇。

“申兄弟？你沒事吧？”

老黃頭小心翼翼的走到沈天的身邊，輕喚一聲。

沒有反應，沈天就像死人般。

老黃頭心中一凜——聽說有些人在夜晚看著飄雪會被風中的鬼怪勾去魂魄，不知是真是假。但是雖然害怕，老黃頭還是鼓起勇氣重重的一拍沈天的肩膀。

“申兄弟，醒醒，該上路了。”

就在老黃頭這一掌拍下去的時候，老黃頭眼前忽然一黑，畫麵快速的轉變，在他的頭頂竟出現了一個人，看不清容貌，站在高高的天空中，俯視著自己，俯視著大地，雖然並未言語，但是從其身上老黃頭似乎感覺到那人在告訴所有人，這片天地，亦經不起我一拳之威！

“黃大哥？”

然而這感覺很快便過去，一聲呼喚突如其來。

“黃大哥你沒事吧。”

待得老黃頭恢複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沈天關切的臉。

“啊，這裏是哪裏，天啊，有仙人進入我的夢了。”

老黃頭忽然跳了起來，但是環顧四周後發現自己竟躺在床上，不禁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

“嗬嗬，黃大哥，你定是昨晚喝了太多酒了，此地是雪趣鎮，哪來的什麽神仙？”

老黃頭驚疑未定，回想著那種奇怪的感覺，不禁有些後怕，但是眼前的事實卻更為真實，喝了杯茶水，平穩了情緒，老黃頭便與沈天兩人走出了客棧，隻是老黃頭看著沈天戴上鬥笠後的樣子，竟有些似曾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