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東風,這到一點也沒說錯,就在董卓正緊鑼密鼓的做著戰前所需的布置的時候,七月初,剛剛經曆過一場雨水洗禮的薊縣開始自沉靜之中倏然而動,瘋狂的廝殺叫喊聲中,袁紹所部的士卒不要命一樣向著薊縣城頭瘋狂的衝擊起來。
說起來,袁紹現在幾乎已經氣得快要發瘋了,自去年開始,他已先後向幽州又增加了十五萬大軍,如果說之前的那三十餘萬人已是比肩接踵的話,這十五萬大軍湧進來後,以幾乎足夠袁紹用來將整個幽州犁上一遍了,可現實卻偏偏是,眼前的這薊縣城池,任是他如何瘋狂進攻,竟然直到現在也沒有能給攻打下來,不得不說,這還真成了一個奇葩。
不過,薊縣雖然仍舊堅強的在袁紹狂風暴雨般的進攻下挺了過來,幽州其他的地方就沒有這麽好的結果了,今年年初開始,從第一批援兵趕到後,袁紹就開始陸續派人去往他處攻略,就是袁紹也沒有想到,結果竟然是捷報頻傳而回。
其實也不怪會是這樣,薊縣城中,為了抵擋袁紹大軍的兵鋒,劉虞、公孫瓚兩個原本不對付的人聯手了不說,還迫於壓力將兩人治下能夠調派來的士卒盡可能多的都弄來了薊縣,其他各地的守衛自然就空虛了起來,在之後麵對袁紹大軍進攻的時候,幾乎成了望風而降。
而同樣是在這段時間裏,袁譚帶著大軍成功攻下了公孫瓚的老巢漁陽,其子公孫續帶人一直退到遼西的臨渝才總算是將袁譚前進的腳步阻擋了下來,大片大片的土地被袁譚占據,如此一來,再加上袁紹麾下士卒陸續占據下來的上穀、代郡兩郡,整個幽州的南邊,就隻剩下薊縣一座城池還仍舊頑強的站立在袁紹兵鋒之下了。
薊縣城中,同袁紹幾乎要發狂的心情相差不多,公孫瓚也是恨不得帶兵殺出城去跟袁紹拚了,公孫續在臨撤退前曾派人將消息給他傳遞了過來,老窩給人端了,就算是回頭守住了薊縣,他也成了無根的浮萍,是以其心中對袁紹的恨可顯而見。
隻是相較於公孫瓚,劉虞卻是沉浸在絕望之中了,他可不像公孫瓚一樣武藝不凡,隨著戰爭的時間越來越久,薊縣城中劉虞多年來儲備的種種物資已幾乎被消耗殆盡,麵對這種內無物資外無援兵的煎熬,劉虞的心是越發的沉了。
當然,兩人的心緒各異,劉備對此是沒有多大的感覺,除了一開始趁著天降大雨衝開了袁紹的防線進入到薊縣城中後,劉備很快就敏銳的感覺到了一些異樣,是以在之後袁紹的進攻之下,劉備兄弟三個根本就沒有怎麽出力,甚至在劉備藏拙的命令下,三人在這薊縣城中幾乎被當成了透明的,眼看著戰局日下,劉虞、公孫瓚兩人逐步走上絕路,劉備心中甚至已經暗暗做下了投身袁紹麾下的決定。
“正打的厲害呢,出了什麽事情要叫我過來?”府邸中,公孫瓚渾身是血的坐在一邊,他是剛剛從城頭上袁紹進攻的大軍中脫離出來的,公孫瓚縱有千般不好,可有一點卻是他能得手下士卒擁護的原因,每戰必身先士卒。
“薊縣守不住了。”公孫瓚的話音落下,本靜寂的屋子中頓時變得針落可聞,壓抑的氣氛讓人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起來,砰砰的聲響依稀在耳邊響著的時候,劉虞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公孫瓚眼光看去時,就見位置上坐著的劉虞整個人麵色都灰暗了起來,一雙眼睛無神的盯著一處一動不動愣愣的出神,公孫瓚見了不由也愣在了那裏。
“伯珪兄,城中的糧食即將要耗盡了。”劉虞、公孫瓚兩人的神情,不由讓劉備更加認同了自己暗通袁紹的事情,不過對素來注重名聲的他來說,這種事情他可不會曝露而出,麵色故作沉痛的低聲說道。
“怎麽會這樣?”剛一回過神來,公孫瓚就被劉備突然開口而出的話又給震暈了過去:“之前不是還說足夠城中的大軍再吃上一年的嗎?這才過去幾天,那麽多的糧食怎麽說沒有就沒有了?”
“是我無能,是我劉虞無能啊,累的諸位落此境地。”怔怔的沒有表情,良久才見劉虞嘴唇翕動著張口吐字出聲。
一句話被劉虞喃喃重複著,公孫瓚聽了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邊上的劉備見了便出聲解釋道:“之前我們統計的沒有錯,那些糧食確實還足夠城中的大軍再吃上一年,不過隨著袁紹大軍圍城,薊縣周邊的田地早已荒蕪了,城中不隻是有我們在,還有那為數眾多的百姓在,好在在袁紹打來薊縣之前百姓剛剛將城外的糧食收了回來,這才一直能支撐到現在,不過一年時間下來,糧食也已被他們吃的幹淨,而州牧大人囤積的糧食雖然不少,對全城所有人來說就遠遠不足了。”
劉備雖然沒有明說,公孫瓚卻是明白了過來,氣憤之下,一口氣兒堵在喉嚨裏差點沒上來,一雙眼睛倒是沒有閑著直接瞪到了劉虞身上,恨不得要吃人的猙獰恐怖,可惜劉虞一直都處於失神狀態,對公孫瓚的表情直接空氣了。
“白癡,蠢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現在都是什麽時候了還發糧食救濟百姓?漁陽已失,咱們的後路已經被斷,薊縣要是守不住的話,你要死我要死他也要死,咱們統統都得死,你以為你那漢室宗親的身份名頭就能護得了你嗎?你沒看袁家是怎麽對付當今天子那小屁孩的嗎?我公孫瓚縱橫這麽多年來,就沒見過你這麽蠢的人。”喘過一口氣來後,公孫瓚當即就對著劉虞罵了出聲,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還管個什麽得罪不得罪劉虞。
“公孫瓚,你知道在我當政幽州的時候,為什麽會一直壓製你嗎?”公孫瓚大罵的聲音很大,劉虞自然也聽在了耳中,眸子中光亮緩緩重新凝聚起來後,劉虞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嘲弄,看著公孫瓚譏誚出聲。
“為什麽?”劉虞的動作瞬間刺激到了公孫瓚,立時就見他跳著腳躥了起來,指著劉虞的鼻子大聲罵了起來:“為什麽?我他 媽也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麽?鮮卑時常南下劫掠,是我公孫瓚帶兵一直與其對戰在最前方,漁陽、北平、上穀,這些地方哪一處不是我公孫瓚用血換來的?可是你,就是你這大漢宗親,看不起我也就罷了,卻偏偏連我殺這些外夷也都反對,真不知道你劉家的先輩先祖知道了,會不會從墓穴中跳出來罵你不孝。”
“我帶人浴血奮戰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保家衛國,守衛你們的大漢王朝,可你倒好,身為漢室宗親,卻反而跟鮮卑那些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一心,任由他們欺淩我百姓卻連個屁都不敢放,難怪天下百姓會群起造反了,就你們這種人,死不足惜。”
既然已經罵了,公孫瓚好似豁出去了一樣索性就罵了個痛快,一句死不足惜,當即就將劉虞鎮在了那裏,麵對死亡誰又不怕?手無縛雞之力的劉虞更害怕,不過到底是宗親出身,較之常人來說起碼心誌是要強上不少,嘲弄之色很快就再次浮現在了他的臉上:“你太毒辣了,似你這樣的人若真是主政一方,那才是百姓之苦,真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勃勃野心?”
“那又如何?”公孫瓚聽了頓時更怒:“錢權之利,誰又不心所向往?哪一個做官的不是拚了命的想要往上爬?男兒大丈夫立世,就該當執三尺青峰立不世之功,我公孫瓚這樣想想難道也有錯?”
激動之下,公孫瓚甩開大步衝著劉虞走了過去,公孫瓚生氣,劉虞也沒有好到哪裏,也站立起來瞪向公孫瓚,邊上的劉備見了索性就將腦袋一低,一副鴕鳥的模樣不再去看兩人,反而在他心中,隱隱還期盼著兩人大打出手一齊死了才好,這樣他正好可以出麵收拾下城中的殘局,順便將他自己的實力擴充一下,隻是這種念頭明顯是不能見光的。
不過,公孫瓚還不想現在就死,倒不會真的就暴起動手將劉虞斬殺了,畢竟如今城中士卒的數量,很大一部分都是劉虞的手下。至於說劉虞,則是他根本就沒有那個本事能動手殺了公孫瓚,再者說了,劉虞是不喜歡公孫瓚,可是他更恨袁紹乃至整個袁家,隻有公孫瓚在一日,這薊縣城就一日有著跟袁紹對戰的底氣,就好似先賢曾說過的合則兩利,公孫瓚也好劉虞也好,兩人現在還真誰也離不開誰。
“糧食還能撐幾天?”不知是過了多久,罵累了也瞪累了的公孫瓚與劉虞兩個各自坐了下去,沉默良久,公孫瓚臉上帶著難堪淡然出聲問道。
“五天。”作為後勤上的負責人,對這些數據劉虞自然不陌生,想也沒想的就直接出聲道,而話一說完後,劉虞仿佛是又想到了眼下的困局,臉上的神色頓時再又變得灰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