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武不敢!”躬身下拜,牛武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數天時間的接觸,他也大致清楚了些董卓的脾性,就好像剛剛,若是任由董卓怒意滋長的話,必然會迎來董卓的滔天怒火,可他這一打岔,不單下麵的士卒免了一番斥責,就是他也不會被董卓因為此而責罵。
回過神,董卓也知道自己太過急於求成了,軍令再是嚴厲,人都是從眾的,很多事情隻要一開頭,後麵就能發展出無數的花樣,就好似這軍演一樣,此時這般,哪裏還有一點戰陣之卒該有的精神氣質。
“時日無多,誰知道公孫瓚什麽時候就會打過來,若是不能盡快成軍,到時候怎麽靠著他們來抵擋?”心思轉動,董卓很有一種迫在眉睫的緊迫。
不知過了多久,場中的戰鬥總算是打完了,完全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模樣,勝利的一方殘存下來的幾個人此時好似打了勝仗的英雄一樣,得意洋洋的在不大的場地中來回奔走,不時的與兩邊士卒中的熟識的人相互打著招呼,完全將高台上麵的董卓遺忘了。
看著猶如鬧劇一般的場中,許褚神情有些凝重,他倒不是害怕董卓責罰,前來這裏阻擋公孫瓚,他本就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隻是董卓也跟著前來後,他首先要考慮的就成了董卓的安全。
雁門能守不能守他不在意,鮮卑人南下肆虐並州他也不在意,他卻絕不會讓董卓身陷危險之中,眼前這七千多人,就是他用來保證董卓安危的基礎,隻是現在看著這般,他的心中不由有些搖擺起來。
也是直到現在,他才有些明白了之前訓練時他心中的那隱隱感覺不對的地方時什麽,有氣無神!
董卓所教授的練兵之法,可以讓普通人在短時間裏組成行伍,也可以讓普通人在短時間裏做到令行禁止,行進如一,這是作為士卒的一個最基本的條件,隻是,不曆戰場,沒有經受鮮血殺戮的洗禮,他們終究是擺不上台麵,訓練的時候看著再是有素,卻根本不可能讓他們擁有敬畏之心,殺戮之意,無懼之氣。
這樣的士卒或可一用,然而想要靠著他們來護衛董卓的安全,無異於異想天開,癡人說夢。
不過,心中雖然念頭轉動,許褚也隻是臉色黑青罷了,除此之外絲毫沒有要將麵前這些人阻攔下來的意思,越是得意的時候,就越容易將各種劣性暴露出來,而這,正是許褚想要看看的。
“夠了!”高台上,董卓終於忍耐不下,驀然暴喝出聲,跟許褚想的不同,董卓心中卻是將麵前這些人當做守衛雁門不可或缺的力量,戰鬥猶如過家家一般也就算了,此時這種驕狂,卻是他不能忍受的。
“戰陣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絲毫仁慈之意,你們未經戰陣,不明白這點也就算了,可是你們看看,看看你們現在的一個個的樣子,你們還有一點士卒的樣子嗎?”瞪著眼睛,董卓猶如一頭欲要噬人的猛獸,衝著下麵的眾人瘋狂咆哮道。
看著董卓發怒,數千士卒立時反應了過來,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驚懼不敢出聲,哄鬧的場麵一瞬間靜了下來。
董卓見了,臉色頓時變得舒緩了些:“沙場無父子,如果說剛剛是在戰場之上,你們分心與人打招呼的那片刻,足夠你們死上無數次了,本相倒是想知道,你們有幾條命夠被人砍的。”
“這也就罷了,可是你們看看你們對陣結束後的表現,輸了的一個個垂頭喪氣無精打采,贏了的一個個得意洋洋囂張跋扈,你們可有想過,即便是你們輸了,也是有五百胞澤灑血疆場的?而即便是你們贏了,又是踏著多少胞澤的屍身才最終贏下來的?戰陣之爭,千裏浮漂,血海屍山,到那時,你們之中又有多少胞澤會永遠的長眠於地?”
一聲聲詢問在不斷回蕩,開始有人滿臉悔悟,低頭不語,有人麵露驚懼,倉皇失措,有人咬牙切齒,憤怒憎恨,也有人眼神閃爍,嗜血雀躍……
看著神情百態不一而足的士卒,董卓很明白過猶不及,長長吐了一口氣後,將聲音放的低沉了些道:“失敗了,不要忘記胞澤被屠戮的仇恨,勝利了,也不要忘記那些陪你們浴血奮戰買骨他鄉的胞澤,他們,才是你們能夠在戰場上生存以為依靠的人。”
“衝鋒陷陣的本事本相都讓人交給你們了,這些天你們學到了多少本相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若是你們不能盡快適應下來並且摒除那些你們之前的惡習,本相敢肯定的說,你們,踏上戰場,已經一條腿邁進了棺材裏麵,好了,都散了吧!”看著場中死寂的氣氛,董卓忽然惡狠狠的大聲叫道。
人貴有思,隻是很多事情在沒有經曆過之前,很少人能夠真正明白身邊諄諄勸說的話是何含義,忠言逆耳,更多的人甚至是直接就起了逆反的心裏,董卓心裏明白,此時場中的安靜,更多的是這些人對自己身份的驚懼,聽與不聽,不是他能夠掌控的,可是無論如何,他都要將自己該說的話說到,不為別的,隻求心安。
“主公。”看著士卒逐漸退下,許褚才驀然從石化狀態中回複了過來,轉身走上高台,在董卓跟前跪拜下去。
“仲康,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歎息一聲,董卓伸手將許褚拉了起來,心中沒有起絲毫要責怪許褚的念頭,看著士卒逐漸走遠散亂的身形,董卓心中憂慮不已:“單純的隻是訓練,他們這些人若是想要具備一定的戰鬥力,隻怕最少也要半年的時間,時不我待,時不我待啊!”
“主公……”再叫一聲,許褚的聲音卻是忽然頓住,如今的情況,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想要勸說董卓回去長安,諾諾幾番,卻怎麽也張不開嘴。
“仲康。”沉默良久,董卓再又出聲道:“讓士卒開始準備吧,三天後,我親自帶他們走上戰場。”
“主公!”
“主公!”
驚呼聲,自許褚、牛武兩人口中忽然而出,心神驚懼,兩人眼睛大睜,滿是震驚與不解的看向董卓。
“牛武,你也去準備,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速速準備七千多人所需的糧草物資,不需多少,準備下七天的足矣。”看著兩人,董卓沒有絲毫想要解釋的意思,轉而看向牛武出聲吩咐道。
“主公,士卒新募,兵無戰心將無戰意,此時出兵,無異於以卵擊石,如何會是公孫瓚麾下那些百戰精銳之敵?還請主公收回成命。”牛武跪地,磕頭不止。
一旁,許褚見了也連忙跪地勸說道:“是啊主公,剛剛的對陣主公也有看到,他們這些人,褚一人就可擊潰了,待出城沒了地利後,如何能夠與公孫瓚爭鋒?主公若是決意,請主公下令,褚願帶士卒前去繁峙與公孫瓚對陣,還請主公回返長安。”
許褚的話,立即得到了邊上跪著的牛武的認可,也不勸董卓“收回成命”了,直接接口道:“請主公回返長安。”
搖搖頭,董卓沒有答應,做任何事情都存在著危險,更遑論如今他的目標乃是逐鹿天下,天下諸侯,曹操、劉備、袁紹、呂布、公孫瓚等等,哪個不是帶著士卒東征西討的,還有那一門三傑的孫堅、孫策、孫權,在這種戰亂年代,為君王者,想要服眾就必須有讓眾人信服的戰績與功勳,逐鹿天下乃天下之爭,如果說遇到危險就退縮,如何能夠成就事業。
“去準備吧!”長歎一聲,董卓揮手將兩人打發離開。
“諾!”臉上神色變換良久,許褚咬了咬牙應了下來,隨即轉身大步離開。
“主公。”牛武再拜一下後,直起身子定定的看向董卓,眼神堅定的道:“主公若去,請讓武隨侍主公身側。”
董卓一愣,旋即心中升起一抹感動,鄭重的肅然出聲道:“準!”
“謝主公,屬下這就去準備糧草。”眼中閃過一抹驚喜,牛武連忙再拜一下,好似生怕董卓反悔一樣,而後不待董卓說話,便噌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甩開腳步小跑而去。
“這小子,此次若是能夠活著回來,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人物,九死一生的搏命,不是誰都有膽略的。”看著快步而去的牛武,董卓心中不由笑了,嘴角微微扯了開,不過想到隨後的戰爭,董卓心中剛剛升起的笑意便被衝淡了下去:“此去九死一生,並非是我活的膩味了非去不可,而是不得不去啊!”
“不曆戰爭,永遠成不了精銳之士,雖然對你們來說是殘酷了些,卻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仰頭望著天際,董卓凝立不語,良久後長聲歎息道。
三天的時間不算很長,在整個陰館匆匆忙忙的準備中一晃而過,陰館東城,七千多人被董卓帶走整整七千,董卓在前,許褚、牛武稍稍在後,再之後,是緊隨而上的七千新卒,一個個臉上帶著緊張與惶惶,向著繁峙的方向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