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真的是你嗎?太好了,家主你終於回來了……”院門打開,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露出頭來,眼睛在看到許攸臉上的時候,忽然間爆射出一道光亮,這一瞬間,似乎連黑漆的夜也被照射的亮了起來,隨即就見其哆嗦著嘴唇神情激動的低聲道。
“忠伯,怎麽是你在這裏守著,家中的其他人呢?”看著頭發已經全部花白了的忠伯,許攸眼中難得的起了一層霧氣,隻是很快這種情緒就被他壓了下去,轉而臉帶不解的問了出聲。
“家主……”頃刻之間,隨著許攸的這個問題剛一問出,忠伯臉上原本因為乍然見到許攸而顯露出來的激動之色頓時消弭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憤恨與惱怒,以及那濃濃掛滿臉上的尷尬,許攸正疑惑間,就見忠伯忽然咬牙切齒的再又開口道:“那些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都是些個豬狗不如的家夥,一聽到家主遭難,一個個就爭先恐後的吵著鬧著要分族中產業,老夫人耐不住隻得允了,誰知道沒過多久他們就跳著要脫出家族,如今家中,除了幾個老人外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這群混蛋……”大罵出聲,許攸當即暴怒了,族人短視不足以成事,家中的這個情況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他為人雖然貪婪喜好錢財,卻是懂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是以自他接管下家族後對於家族中的這些族親並不曾短了什麽,隻是沒有想到,大難臨頭各自飛,自己這還沒有怎樣呢,族中之人竟然就已經將偌大的家業給分了。
“噓……”聽著許攸的呼喝,忠伯頓時就急了,連忙伸手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雙手一抻拽住許攸的胳膊,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一把將其拽入門中,而後露頭在外又小心的四處觀察了良久,見黑漆的街道之上安安靜靜的沒有動靜,這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繼而看著許攸低聲道:
“大聲不得,自家主在外遭難的消息傳回後,家中就已不比從前了,袁紹猜忌家主不說,還將家主之前的職位給降下了,連帶著家中在鄴縣城中的產業也被其他人家吞了個幹淨,這還不算,大門口處,時常會有著陌生人出沒,老奴雖然老了,這眼卻還不花,袁紹這人實在太過狠絕了,還好這次家主是在側門這裏進入的,不然隻怕現在消息已經傳入到袁熙的耳朵中了。”說著說著,忠伯這才想起兩人此時還在門口立著,當即連忙出聲引著許攸去往屋中。
“什麽?”這一下,許攸是真的怒了,雙眼之中甚至能夠噴出火來,憤恨、狠辣之色讓人看了就會打心底感到心寒,不過對於打小兒看著許攸長大的忠伯來說,許攸這樣的表情倒是沒有出乎他的預料。
“即便是我許攸遭難被俘,也是為了他袁家的大業奔波,沒有功勞吧也有苦勞,他袁紹怎麽敢這樣對我?難道說他就不怕城中的其他世家另起他心嗎?想我許攸為他袁家立下過多少功勞,他袁紹又怎麽能這樣對我?”身子劇烈的顫動著,許攸的心中猶如被萬刀穿刺而過一樣,雖然說背叛袁紹投降董卓是他不對,可是他的投降也隻是在不久之前才剛剛完成的,以董卓對麾下勢力的控製,他可不相信自己被俘的消息會被傳回道鄴縣,也就是說,袁紹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根本就不是因為他被俘的事,這樣的遭遇,讓他一時間又怎麽能接受得了?
“家主,袁紹無義,家主進城的消息可還有人知曉?一旦消息走漏,隻怕很快就會有城中的士卒趕來家中抓捕家主了,家中不安全,家主還是速速轉移他處吧?”看著許攸的模樣,忠伯心中也是難過不已,有為袁紹的絕情的,也有為許攸的遭遇的,自然,這之中更多的還是為許攸的遭遇感到不平,不過很快的,忠伯心中好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焦急的出聲說道。
“無妨,我這麽晚才回來家中,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行蹤,忠伯不要擔心,我入城的消息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不過,很快就會有人知道了。”安慰了忠伯一番,許攸忽然頗是意味深長的說了出聲。
很快的,兩人就走進了許攸在家中原本的書房之中,在打斷了忠伯欲要去往內宅喚醒老夫人的念頭之後,許攸又耐著性子與忠伯說了會兒話,大致將眼下城中的情況了解了一番後,許攸才低頭沉吟著說道:“忠伯,那些喂不熟的白眼狼滾了就滾了,不要為他們氣壞了身體,忠伯放心,隻要有我許攸在一日,這許家就倒不了。”
微微一頓後,許攸再又動情的接著說道:“正所謂患難見真情,這些人品性如此低劣,若是不走留在家中才真是個禍患,如今走了正好,也省的我去花費時間清理他們了,我許攸能得忠伯如此忠心相隨,才真是我許攸的福氣啊。”
“少主……”忠伯也頗是動情,許攸的話當即說進了他的心裏,哽咽一聲後接著說道:“老奴本是一個將死之人,幸得汝祖收留在側,後又有幸跟在老爺身邊數十年,及至後來再又被少爺信任讓老奴來管理家中,隻是老奴蠢頓,竟致家中成了如今的光景,實在有負許氏祖孫三代之隆恩啊!”說道這裏,忠伯再也按捺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觸景傷情,受忠伯所感,想及眼下許氏在鄴縣城中的尷尬境地,許攸一時間也不由哽咽起來,良久他才將心中的悲苦收斂起來,沉吟片刻後將忠伯勸慰住吩咐出聲道:“忠伯,如今我趕來城中,是有著事情在身,此事關乎我許氏一族今後的命運,還請忠伯務必助我行事。”
“家主……”見許攸張口就是許氏一族,忠伯頓時想起了早先族中其餘人的行為,心中頓時被憤恨之意充斥起來,當即出聲就要再給許攸做提醒。
隻是,數十年共同的生活,許攸自然能聽懂忠伯口中話音的意思,不過他卻沒有要讓其繼續說下的意思,反而一擺手將忠伯後麵的阻了回去道:“他們不仁,我不能不義,更何況同是一族,所謂的分割不過是一己之私心罷了,若是我真有差池,同是一許的他們又如何能夠躲得過去?”
許攸說的不錯,對古人而言,誅連的事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三族、九族的,這種計算之下,根本就不會因為家族之中的分裂而能夠躲的過去,當然,如果是發展到這種程度的,株連之下但凡跟許攸有關的都逃過不掉一個死字,當然,若隻是一些個小的問題的話,他們還是能躲過一劫的,就好似現在鄴縣的許攸一族來說,可以說除了許攸的府邸外,其餘搬出許氏大宅的其餘許姓人家就沒有再遭受來自鄴縣城中袁氏的壓迫。
是以別看他們好像是分家了一樣,其實卻不過是保護許氏利益的一個手段,而這對家族利益高於一切的許攸來說,並非是不能接受的,甚至是以許攸的聰明,在老管家忠伯才剛一開口的時候就已經看明白了這點,隻是這種手段,對於已經守了許氏一輩子的忠伯來說,卻是一個不能接受的結果,聽了許攸的話,心中仍有不服的他當即就要再次開口,卻是再次被許攸打斷:
“好了忠伯,時間緊急,如今這件事情不單是為了他們,還是為了如今的許家,我們現在隻剩下這點人的許家。”
頓時,忠伯的身子頓時顫了顫,隨即沉默下來,片刻之後抬起頭看著許攸問了出聲道:“不知家主需要老奴做些什麽?”
“忠伯言重了,不過如今我不方便露麵,卻是需要忠伯跑上一趟,去將城中荀家、崔家、陳家、呂家、張家五家的家主請來府中,忠伯不用多言,隻需告訴他們我許攸回來了即可,另外,務必向他們強調保密之事。”沉吟一番,許攸在心中迅速考慮了下能夠夠分量並且與他並無嫌隙能讓他邀請的人,很快就出聲將結果告訴了忠伯。
“家主放心,老奴自是明白,不過現在就去的話是不是有點太急了些?而且他們居住的地方並非是在一道,老奴隻是一人的話隻怕是會耽擱了家主的大事,若是家主同意,老奴這就去將家中僅剩下的七人喚起,一同行事,也可節省出不少時間。”
“好,不過此事事關重大,稍有不慎我許氏一族隻怕就覆沒旦夕了,還請忠伯細細挑選才是。”低頭一想忠伯話中所說的也對,他確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揮霍消磨,當即就點頭應下了忠伯的建議。
“諾,家主且先稍待,老奴這就去叫人。”話一說完,忠伯已然快步的跑了出去。
“袁紹,袁家,是你們先對不起我的,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別怪我許攸心狠手辣了……”望著疾步走出去的忠伯,許攸的眼睛頓時有些怔怔失神,良久之後一抹猙獰悄然閃現,低低的喃語之聲悄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