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吸了口氣看著東子,“你說吧。”
“小妹前些日子在家裏自殺……”
“小妹自殺?”王鵬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聽我說下去!”東子說,“幸虧保姆發現及時,送醫院救過來了,現在已經基本恢複了。”
王鵬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個傻姑娘,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東子看王鵬一眼說:“我父母問她,她一直不肯說,他們就來問我,還說如果我不講,他們就直接來問你,所以……”
王鵬苦笑了一下說:“本來就是大毛欠她的,你照實說也沒什麽不對。”
東子遞了根煙給王鵬,“我家裏一直都以為小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可現在……說真的,小鵬,雖然同為男人,但我真的很想揍王鯤,你要玩女人就玩女人,幹嗎還說得天花亂墜的,害人家一輩子?”
王鵬夾著煙的手指有些抖,他曾經和東子一樣討厭王鯤的行為,可到了今時今日,他真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王鯤,他能感覺到王鯤當時對小妹是真的,否則不可能結婚幾年都沒有碰孫梅梅,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王鯤的改變也是真的,他不知道王鯤是否真的喜歡朱紅霞,但感情這個東西真的很難說。
東子發現了王鵬的沉默,咬咬唇說:“對不起,我沒有影射你的意思,隻是我……”
“我明白,事關自己的妹妹,你這樣想也是正常的。”王鵬說,“對於我,他們倆都是親人,我對他們都關心。你也知道他們當時鬧了多大的動靜,阿媽當時竭力反對就是因為她覺得小妹始終是要離開我們的,她有預感,小妹的家庭與我們不一樣。可是,正像你說的,同為男人,大毛當時對小妹應該也是真用了情的,否則也不會和阿姐走到那一步。”
東子發動了車子,“我們去喝一杯吧。”
王鵬點了點頭。
在靠近內湖的文興路上,東子找了一家靜吧,二人進去找了個僻靜的角落,要了兩杯紮啤,抽著煙四目相望。
王鵬突然從東子的目光裏讀出了一點平時很少看到的情緒,這是一種糾結的眼神,透著強烈的內心掙紮,這讓王鵬的心“咯噔”一下,先前接到電話時所產生的不良預感又升了上來。
“你其實是有話要對我說,是吧?”王鵬喝了一口啤酒問東子。
東子清秀的眉毛蹙了蹙,隨即又向上挑一下後,沉聲說:“我爸媽很感激你阿媽這些年對小妹的撫養,但是,他們同樣無法容忍王鯤對小妹始亂終棄,所以,所以……”
王鵬的後背上冒起濃濃的寒意,原來愛一個人很難,恨一個人卻是這樣容易。
“他始終是我阿媽的兒子,是我的大哥!”王鵬說。
東子咽了一口口水,隨即又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啤酒,這才放下杯子用一種豁出去的態度說,“如果王鯤不受到懲罰,小妹永遠不會安生,我的父母看她傷心,也再不會快樂。小鵬,對不起!”
王鵬突然想起小妹跟著東子進京時,在機場對他說的話,她要讓大毛後悔一輩子!
真的是有多愛就有多恨嗎?
他連吸了兩口煙道:“你們應該規勸小妹朝新的生活方向努力,而不是助長她的仇恨,我相信即使她真的懲罰了大毛,內心也不會感到快樂。”他凝視著東子,明亮的眼眸裏透著真誠,“東子,我們一家對小妹的感情絕不會比你們一家少,所以我所說的並不隻是出於保護自己的大哥,也是真心希望小妹能快樂起來!”
東子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將頭扭到一邊,不再看著王鵬的眼睛,“我隻希望你能明白,無論我們怎麽看王鯤這個人,對你和你阿媽始終沒有任何改變,我們也把你們當作家人。”
王鵬苦澀地笑笑,“可是我和阿媽不可能把大毛當作外人,也請你們能理解。”
王鵬無法猜測李家會對王鯤做些什麽,他也深知,以自己和王鯤的能力,如果想要阻擋他們的懲罰,也無異於螳臂擋車,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王鯤有沒有做過什麽讓人能踩住尾巴的事。
“來,喝酒,不說這些喪氣的事情了!”東子突然舉起酒杯與王鵬的杯子碰了碰,當先一口喝幹後,又叫來酒保叫了四紮,“今天不醉不歸!”
王鵬心裏裝了太多的事,本就一直排解不開,東子的這個提議也算是正中下懷,當即也不再說話,隻是抽煙喝酒。
喝到後來,東子嫌紮啤不過癮,幹脆讓酒保開了一瓶黑方,二人直喝到打烊,才搖搖晃晃地走出酒吧,勾肩搭背唱著歌就近找了個酒店住下。
次日一早餘曉豐傳呼王鵬的時候,東子還未醒來,王鵬強忍著頭痛,洗漱穿戴後,看了看熟睡的東子,歎口氣直接離開。
回到東江,王鵬直接去了辦公室,餘曉豐還在給王鵬泡茶,陳子風就閃進了王鵬的辦公室,並將食指豎在嘴唇上示意王鵬噤聲,然後快速走到王鵬的桌前,拿起電話機拆開,從裏麵拿出一個鈕扣狀的東西遞到王鵬跟前,冷笑著說,“你看看,真是什麽手段都對你用上了!”
王鵬的臉色白得難看,嘴唇都有點哆嗦了,他總算明白陳燕為什麽會突然失蹤了,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在人家的掌握當中,也就難怪會棋差一著了。
他定了定神,看著陳子風問:“你怎麽知道的?”
“董天放交待的。”陳子風說。
王鵬的眼睛一下睜大了,“他開口了?”
“選擇性開口。”陳子風說。
眼皮重新耷拉到王鵬的眼眶上,他向後仰靠在自己的座椅上,心裏暗歎:“這哪是在幹工作啊?來東江幾個月,正事一件都還沒幹成,卻攪起一缸黑水,搞得自己都看不清方向了。”
這時,王誌飛走了進來,“王市長,我不打擾你們吧?”
“誌飛,來得正好!”王鵬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坐一會兒,喝口茶。”
“那你們聊,我先走了。”陳子風站起來拍拍王誌飛的肩膀,識趣地離開。
餘曉豐幫王誌飛泡了茶也關上門退了出去。
王誌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說:“你已經聽說了?”
“聽說什麽?”王鵬點了一支煙,吐出一團煙霧,在煙霧背後眯眼看著王誌飛。
王誌飛揮手掃了掃煙霧說:“你的煙是越抽越凶了!少抽點吧,這玩意兒對身體不好。”
王鵬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現在不抽,這兒就疼得慌。”
王誌飛搖搖頭不再勸他,而是轉入正題,“今天一大早,省裏就來了指示,要潘書記和許市長一起到省城開會,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了。”
“怎麽沒讓你跟著?”王鵬問。
王誌飛搖頭說:“不清楚,許市長的秘書也沒去,搞得挺神秘的。”他觀察了一下王鵬的神色,又說,“這幾天,我看潘書記老是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大概知道是為什麽吧?”
王鵬抽著煙,沒有說話,心裏卻在猜測潘廣年的不安源自何處?
“本來,今天一上班,潘書記就讓我召集常委開會的,說是要討論家具廠的配股方案,但這麽一來隻好取消了。”王誌飛像是無意地說。
“銀行那邊有態度了?”王鵬沒就是不是需要開這個會接王誌飛的話,而是問起了債權人的態度,“朝平那邊征求職工意見的征詢表好像也應該沒有完成吧?”
王誌飛說:“許市長周五那天好像專門召集幾家銀行的行長開了個會,建議他們延長貸款時間,等企業改製完成後,有了一定的盈利能力再來談還貸的事。但他和潘書記溝通的意思,還是傾向於先剝離不良資產。”
“那潘書記的意思呢?”王鵬問。
王誌飛壓低了聲音說:“倆人起了爭執,潘書記才會想到要開會,就是想在會上把配股的事定下來,再去操作,省得這樣下去是非多。”
王鵬抽著煙沒吱聲。
他如果沒有料錯,潘廣年突然強硬起來,多半是江一山透了風給潘廣年,省裏有可能對許延鬆有所動作,潘廣年才會最後下了決心。
王鵬看該聊的也差不多都聊了,王鵬不停的抽煙又嗆得他不行,所以看王鵬沒有多餘的話要說,也就起來說還有事要辦,得走了。
王鵬也不留他,隻點了點頭說:“那你去忙吧,有空就來坐。”
王誌飛笑笑,其實他們倆心裏都明白,這不過是句客套,王誌飛作為潘廣年的秘書,常來王鵬這裏算怎麽回事呢?有事也得放外麵去,今天這樣已經算是越界了。
一個人靜下來的王鵬,隻覺得腦子裏亂哄哄的。
潘榮芳不讓東江再查許延鬆的事,那麽省裏到底會作怎樣的決定?是查還是撤?又或者捂著等其自動發酵?
如果許延鬆不動,那麽東江家具廠的改製能不能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潘廣年到底會不會站到自己一邊,為改製定下正確的基調?
東子一家到底會對王鯤做些什麽?王鯤能不能過得了這一關?他又該不該對自己的兄長施以援手?又或者打電話找小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