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梧軒內一片寧靜,靜的仿佛可以聽到梧桐樹葉被風吹落時嗚咽的聲音。早知道選擇了這條路便從此選擇了不一樣的生活,可這一路上,這短短的日子裏所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顏月所喜歡,除了他偶爾的溫柔,偶爾的多情。
"娘娘快起來吧,這地上寒,跪久了膝蓋會受不了。"莊嬤嬤心疼地攙扶著顏月。
"你也覺得這下毒是我做的?"盯著那慈祥的臉,關愛的眼,顏月忍不住問道。莊嬤嬤沒有作聲,顏月的目光掠過春花秋月以及雕欄王砌和那兩位公公,他們的眼神均不敢與顏月對視。再瞧一眼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向東,顏月隻覺心中一片苦澀。
日子不可能每時每刻都是甜甜蜜蜜,太陽也有被烏雲遮擋的時候。顏月再度地為自己打氣,慕容炎不信自己,身邊人不相信自己,那自己就證明給他看,也證明給身邊所有人看。此時顏月倒真感激那王淑媛。她憑什麽就那般相信自己?突然間顏月意識到自己為何一直對這個王美人敬而遠之,隻因這個女人骨子裏太精明,精明到一種可怕的程度。
"主子,這向東怎麽辦?"莊嬤嬤小心地問著,卻聽不到主子的回應。莊嬤嬤隻能在內心感歎,憑心而論,自家主子聰明無人能及。隻是她的聰明都用在了醫術上。顏月的目光落在向東那如熟睡般的臉上,聽說他是個孤兒,無父無母,身世堪是可憐。他以死來陷害自己,必是為了他最想報答的人,或他最想保護的人。
隻可惜,自己向來不喜歡以德報怨,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已的時刻,可前提條件是不要為了自己而傷害別人。今天對這個向東仁慈,那就是對自己的狠毒,想到此,顏月當即道: "莊嬤嬤,你把向東進宮這些年分別在哪當差,和哪些人最要好,有沒有和他關係比較特殊的人,還有他有沒有心愛的女人?這些你都給本宮查清楚了。春花秋月,你們兩人照著本宮剛才的吩咐,把這碧梧軒的每個人的資料都記錄下來。"
眾人一一記下,顏月最後又瞄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向東,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自己一向不講究尊卑,更不喜歡擺個主子的架子,可結果便是這些奴才都敢對自己開刀。顏月的目光再次在碧榕軒當差的眾人身上掠過,他們眼中的神色都是變化不定,可能在他們心中都在猜測自家主子會如何對待這個向東。
顏月先是命人去拿來些蜂蜜水,接著又命令小樓和朱顏將向東的衣服脫掉,露出血肉模糊的後背與屁.屁,接著顏月親手將那蜂蜜水全數地灑在向東的身上,最後又命人將向東的兩隻手捆住。眾人迷惑不解地盯著顏月,起初還以為自家主子為向東治病的,可後來瞧著顏月邪惡的表情方知猜想不對。果然做完了這一切顏月微笑在道:“今天夜裏,小樓和朱顏在這裏守著,不準給他水喝,不準幫他做任何事,本宮就讓他嚐嚐被千萬隻螞蟻咬的滋味。”
眾奴才這才恍然大悟,沒想到自家主子治人的方法也會如此與眾不同。這種方法雖不至於要人命,可那種奇癢無比的感覺會比捅多少刀都難受,何況癢癢之後撓又撓不到,苦苦煎熬的感覺會讓人覺得生不如死。可這些尚還不夠,顏月還吩咐小樓和朱顏再去找些螞蟻洞穴,把那些螞蟻連泥土一起運到這碧榕軒來。
夜漸漸深了,可碧榕軒裏卻亮如白晝。小樓與朱顏就在那院子裏守著,果然沒過多久,那向東便在千萬隻螞蟻的叮咬下醒來,醒來後的向東更加得痛苦不堪,身上的疼痛似乎早已察覺到,剩下的隻是那鑽心的癢,想要去抓卻偏偏抓不到,隻能在地上打著滾的痛苦哀號。
隻憑想象,小樓與朱顏隻知這種感覺一定會是難受之極。可親眼目睹,兩人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慘不忍睹。兩人雖然沒有交流,卻也知主子為何會讓兩人守在這裏,不僅僅是看著向東,更重要的是殺雞給猴看,警告這碧榕軒的奴才不要再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
而顏月屋子裏的燈火也是徹夜明亮,莊嬤嬤不愧是宮裏的老嬤嬤,這麽晚時候,這麽短的時間,她卻了解到了顏月最需要的信息。 據了解向東在三年前與宮女香雲交往甚密,更有人稱他們兩人已私下結成了“對食”,而那香雲宮女如今正在鏡月軒顏沁那裏當差,前些日子還犯了錯被顏沁打了二十板子。莊嬤嬤還把顏沁前些日子活活燙死宮女桑果的事說了出來。
顏月倒沒想到這信息會來得如此之快,以前也曾聽說過太監與宮女之間結為“對食”的傳言、可沒想到眼前就有一位,還是一個多情的男人,為了保護他那名義上的妻子,連死都不顧了。隻是他保護其女人的真情值得可敬,可如此不顧道義殘害別人事情更不值得原諒。
再思及顏沁,顏月更覺心寒。親生姐妹,居然會做出這麽多手足相殘之事。她一次次的加害,顏月一次次的容忍,可忍到最後,換來的是更加可怕的傷害。思及從前和現今,顏月不禁笑了,心中也拿定了主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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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勤政殿才結束早朝,顏月便到了慕容炎的麵前。
慕容炎今兒一早的心情原來是非常喜悅的。顏文忠老將軍從利江趕回大戎城,今兒一早參加了早朝。據報湯侍郎及其所帶士兵武器被困利江小島之事,因采用了顏月所提供的辦法得以迅速轉移,人員和物資基本都沒有多少損失,湯侍郞改走旱路繼續向邊關前行。在這之前利江太守也上表細致了稟告了此事。慕容炎大喜之下,給了那顏文忠老將軍諸多的賞賜。
可再看到顏月時,慕容炎的心情突然變得十分的抑鬱,甚至有些煩躁。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就是跟這後宮所有的女人不一樣,她似乎有著讓人隨時掛在心中的感覺,不管是喜歡,是思念,是擔憂,是怨恨……總會在心裏想著她。
昨天晚上,慕容炎在映月軒了用了膳,那王淑媛柔情款款,妙目含春,慕容炎心知肚明。可慕容炎的心中卻想著她顏月,想著這個可喜的、可愛的、可氣的、可恨的顏月。她的情書在慕容炎的腦海裏久久徘徊不去,她的甜美與嫵媚也時刻打動著慕容炎的心,她的能力與醫術更讓慕容炎欽佩不已,可她的心胸狹隘小肚雞腸也讓慕容炎氣惱不已。上一次顏月的撞牆自盡,這一次給王美人的湯裏下毒,為了達到讓自己隻寵她一個的目的,她還能做出些什麽,慕容炎都感覺到害怕。
“朕不給你三日時間嗎?這三日你好好反省,不要來見朕。”沒等顏月開口,慕容炎已煩躁地道,大有攆人的感覺。顏月也不在意慕容炎那不好看的臉色,行完禮便大聲地回稟道:“臣妾昨天一夜未睡,反省的非常成功,因此今日便來皇上麵前稟告。皇上不是懷疑王淑媛湯裏的毒是臣妾下的嗎?臣妾就來告訴皇上那毒是誰下的。”
“誰下的?有何證據?”慕容炎怒極反笑,一夜不見,她顏月倒是想到了什麽好點子。
“皇上可記得當初臣妾父親如何洗清冤屈的?”顏月笑著反問道,這一點慕容炎當然記得。據顏月所講,那種方法叫催眠誘供。就是先給對方吃下一定量的製幻藥,再施以心理誘導,對方便會吐出積壓心底的秘密。記得當時慕容炎不太相信,顏月還拿小李子當場做了實驗。隻是還沒等慕容炎開口,顏月接著言道:“如果臣妾找到了這個下毒之人,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你希望朕如何處置?”慕容炎反問道,顏月毫不遲疑地回道:“把此人交給臣妾處置,皇上意下如何?”慕容炎當即點頭。
當詫異的顏沁被傳入勤政殿後,喜悅地發現了皇上慕容炎竟對著自己柔情款款,更賞了一塊點心讓顏沁當即吃下。高興的顏沁哪裏想到其它,很快地把那摻有製幻藥的餅吃到了肚子裏。此時後殿的顏月才走了出來,一點點地誘惑著顏沁把下毒之事說了個清楚明白。直到被涼水擊醒後顏沁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麽,隻是此時後悔已然晚矣,被侍衛們拉出宮殿是顏沁都沒反應過來求饒。
顏月此時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請皇上三日內給顏沁賜婚,賞賜給朝中有為的大臣。這樣即為顏沁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也對父親一個交代。而在皇上賜婚之前,顏沁依然住在宮中。這是顏月思索一夜之後想到的方法,顏月還是狠不下心來,究竟那是自己同胞姐妹,身上流著相同的血。今天她一心想著爭寵所以才會做出這麽多的錯事,也許有一天她得了一個真正疼她愛她的男人,便會慢慢地認識到今天的錯誤。
而那向東雖然為了保護他心愛的女人才做出這般的壞事,其心可憫,其事卻不可原諒。顏月把他趕出皇宮,其“對食”香雲宮女也一同趕出,任他們在宮外自生自滅。
這般的處置慕容炎毫無異議,隻是很久之後,顏月才後悔當時的決定,為了保護顏沁,隻問了她此次下毒之事,而不知道在她的身後還隱藏著眾多的黑手;顏月更後悔的是,永遠不再重複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有的人天生就是狼,任你如何善良也永遠不可能感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