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月的日子突然恢複了寧靜,住處也搬回了醫女所,每日上午給皇後診脈安胎,下午則配製那假死之藥。當然顏月知道這種寧靜隻是暫時的,不久之後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會失去生命。顏月更不知道慕容炎與慕容複以及皇後他們做了怎樣的交談,可隻要讓配藥便是件好事。因為隻要那慕容複死了,就可以避免更多人的死亡。不管是丞相或是太後,沒有了慕容複,就等於群龍無首,對於皇位之爭他們都會束手無策。
短短的幾日,皇後的身體也在顏月的調理下好多了,隻是每每顏月為她診脈時,她總會用奇怪的眼神盯著顏月。那種感覺仿佛在審視著什麽,顏月也不敢問,隻能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私下則琢磨難道是皇後舍不得這後宮的生活,不喜歡與慕容複以這樣的方式消失,反而對自己更加恨之入骨嗎?好在慕容炎再三保證顏月的安全不會有問題,顏月才放下心思專心做手中的事情。
隻是顏月這一回醫女所,同室的幾位室友態度已大有不同。原來顏月的突然離開,宮中更是盛傳醫女得寵。可沒過兩日顏月卻又搬了回來,還整天忙著醫女的工作,一切似乎和原來沒有任何的改變,而冊封的傳言突然間也都消失彌散了。
丁香的熱情是一如既往,隻要有空就圍著顏月說東道西。唯有那玉桂一臉的鄙夷與自以為是,而芍藥雖一絲不吭,可她的眼神卻是在說著早知如此四個字。顏月從不曾把這些看在眼中,因為顏月有著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早日配好藥以便離開皇宮。為了保險起見,顏月給自己配的藥與給慕容複所配之藥又有著很大的區別,避免自己用時引起慕容炎的疑心。
而趁著這段有點空閑的時間,顏月更是積極地往華師傅那裏跑,因為顏月知道自己在醫學上還差了許多許多。隻要華師傅所寫的醫書以及診病的案例,顏月全部毫不見外的拿了回去。顏月要把這些醫學知識在最智的時間學在心中。
每一天,顏月回醫女所都會很晚很晚。這一天,當顏月慢慢地晃回醫女住所時,丁香已大叫著迎了上來:“顏月姐姐,你可回來了,玉桂病了!你快給看看吧!”
玉桂病了,顏月第一直覺便是去到那玉桂跟前看一看。可轉瞬一想,便又停下了腳步。所謂病有六不治:驕恣不論於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陰陽並,髒氣不定,四不治也;形贏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那玉桂平時驕傲任性、驕橫跋扈,更是對自己有著十分的不待見,此刻她生病顏月去看,倒並不能得是好事。
因此顏月想了想道:“玉桂醫術本高於我,她若病了,自己便可診脈,更何況屋中還有個芍藥,所知所學更遠甚於我,為何要等到我看?”顏月如此認真說來,倒把丁香說得一怔一怔的。
“芍藥說她隻學了婦人科,對其它病情根本一概不知。而妹妹我隻懂藥膳,當然更不能醫治。”丁香有些委屈地道,不明白一向提到病情病人就眉飛色舞的顏月今日怎麽了,變得如此地淡定,似乎有些不合理似的。
“可玉桂醫女在禦藥房、傷寒科以及針炙科學習,她完全有能力替自己診脈,哪裏還需要我來診脈。”顏月再次反駁道。
“可玉桂姐姐病了呀,她一直躺在那裏,沒有辦法替自己診脈呀?”丁香小聲地反駁道。
“師傅,求你救救徒弟!”玉桂弱弱地開了口,這是玉桂拜師以來第一次如此實誠地喊顏月師傅。顏月不禁抬頭看了看她,臉色蒼白,額上密密的滲著一層汗來,倒真像是病了一般。顏月想了又想,才慢慢地挪步向前。
細細地診脈,顏月突然心中大奇,因為玉桂的脈像又細又滑,且沉中帶澀。左寸脈虛大而澀,按之凹陷無力,虛大乃為心血不足,澀乃有瘀滯,若按這脈像看的話,玉桂平時常有心悸胸悶之症。可依據這些天的宮中相處,從不曾見過那玉桂有難受的症狀,也不曾見她用藥物調理,更不曾聽丁香提起這玉桂有何體弱不足之處,這心脈搏動怎麽突然會孱緩無力呢。
若是依著平日,顏月定會很快地說出診斷的結果,可經曆了這麽多的顏月再也不會這麽急地判斷病情。
“顏月姐姐,玉桂姐姐這到底是怎麽了?”丁香看到顏月一直診脈沉思不語,不禁有些著急。隻能說丁香是個熱心腸的人,見到誰有困難都會著急。
顏月慢慢地抬頭,盯著那玉桂的臉細細地審視了一番,依舊是那副蒼白的小臉,緊閉著雙目似乎是睡著了一般。往日見她都是氣血充足,麵色紅潤,哪有半點病態,今日見著,卻是麵斃蒼白,難道是因為太勞累之故,故而氣血虧損?顏月的眼神慢慢地落在了那不遠處芍藥的身上,她依舊是在認真地閱讀醫書,從始至終沒有抬起頭來。
奇人!簡直是最大的奇人!一個人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學習醫術之中,可卻對病人毫無憐憫之心,這樣的人真是特大的奇人。當然也許這個人不是病人?
顏月的眼神慢慢地收了回來,落在了一邊著急地等待的丁香身上:“玉桂這些日子可曾勞累過度?或者是不是胎裏帶有心血不足之症?”
丁香認真地想了想道:“玉桂姐姐這些日子一直都和往常一般無二,至於是否有胎裏帶有心血不足之症,我倒是沒有聽過。芍藥你聽說過嗎?”
芍藥連頭也不曾抬起一下,便傳來細細地回答聲:“沒有聽說過。”
顏月長長地歎息,琢磨著自己也許有些太過於謹慎了。顏月正在考慮是不是要下病情結論時,回過頭正碰上那玉桂張開又閉上的又眸。那顫抖的睫毛似乎告訴顏月她剛才一直在傾聽著顏月等人的談話。
顏月突然心念一動,想起師傅才教的針炙知識來,如果用銀針封住心脈,心脈搏動就會變得孱緩無力。玉桂恰在針炙科學習,她不會用這個方式來和自己較量來了吧!如果那樣,還真不能如她的願來。顏月不得不承認,同那個慕容炎相處長了,考慮問題都多長了一個心眼。
“丁香,拿我的銀針來,就在我床頭包袱裏擱著。玉桂她心脈孱緩無力,一定是心悸胸悶之症,我拿銀針在心脈上紮上一針,應該便會無事。 ”顏月隨口說著莫虛有的治療方法,按照顏月的這般治療,那豈不是可怕之極,相信那玉桂若是裝病聽到這般的治療定會嚇得醒來。
丁香哪裏考慮到這些,聽到顏月要銀針,當即應聲而去。而顏月的手始終搭在那玉桂的脈搏之上,隻覺那玉桂的脈像一時變得又快又亂。
“行了,我這就施針,丁香,你來把玉桂的衣服解開。”顏月隨口吩咐著,眼睛卻認直地盯著那玉桂的反應。
隻是這一次沒等那丁香動手解衣,那玉桂卻突然坐了起來,口中氣急地嚷道:“顏醫女,沒聽說過這心血不足要在心脈上紮針,恰巧玉桂學的正是針炙,否則任由顏醫女治療豈不是要了玉桂的命。”玉桂氣急敗壞地斥問道,聽得丁香張大了嘴巴,有些不信任地盯了玉桂一會,又質疑地回頭望向顏月。
“是玉桂醫女不想要命在先,顏月隻是想滿足一下玉桂醫女的願望,再在這心脈上紮上一針罷了。依顏月平時觀察,你的心髒並沒有問題,而你常常麵色暗紅,嫉妒心強,肝應該有問題!”顏月冷冷地說完,那玉桂已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你-胡-說-八-道?”玉桂有些結結巴巴地反駁道。
顏月卻隻是笑了笑,用手在那玉桂的眉毛中心的魚腰穴用力一按,又在眼睛下麵的承泣穴和球後穴一按。那玉桂頓時覺得腹部一陣絞痛,立刻捂著自己的腹部。
“你心血不足是你個人所為,可這肝有問題卻真是天生不足。”顏月冷笑地道,直瞧著丁香芍藥瞪大了雙眼,而那玉桂則僵直地坐起了身,眼中充滿了懷疑。
“你不是才學針炙,怎麽連這些都懂?”玉桂問得有些不甘心,怎麽可能會拜一個資曆根本不如自己的醫女為師,這簡直就是對玉桂的奇恥大辱。拜師之後,玉桂幾乎覺得沒有臉再在這醫女所混下去,更感覺幾乎所有的醫女瞧向自己的眼光都有著譏笑與嘲諷。所以玉桂才想起了這麽一招,用銀針封住自己的心脈,想要來考倒顏月,那樣玉桂便可以用正當的擺脫顏月,可沒想到顏月她居然看了出來。
“玉桂你說的正是,其實我很多知識我都隻是初學,更有許多不如玉桂你的地方。就如今天你玉桂敢用銀針封住自己的心脈,這一點我就做不到。聖人有雲,三人行,必有我師!你們三人都有比我強的方麵,所以上次拜師之事純屬我們女孩子鬧著玩的,還請玉桂你不要當真。否則顏月倒真不知如何是好。”顏月款款談來,所說俱是真心話,那玉桂瞧著顏月認真誠懇的表情,一時說不出話來。
丁香弄清了事情的原委,當即氣惱的一言不發回到了自己床上直接滾倒睡覺。倒隻有那芍藥怔怔地盯著書出了片刻的神,最終發出一聲幽幽的歎息熄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