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拳時,項燁完全融進了招式之中,整個世界仿佛都與他再無半點關係,直到他長長的吐納氣息擺出收勢之後才發現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那人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項清將軍!”站在一旁看著他的正是先前兩次要抓他的項清,雖然很不希望與她相見,但人家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他總不能假做沒有看見轉身就走,隻得向前幾步抱拳給她行了個禮。
項清顯然還有沒有忘記在營帳內被項燁大肆輕薄的事,小鼻子一聳輕聲哼了一下,轉身走了。
項燁愕然的愣在那裏,他原本還以為項清會趁著沒其他人好好的找他算算前一天晚上的賬,至少是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一通,可她卻好像已經忘了那茬似的扭頭走了,這倒讓他感到有點接受不了。
“哈哈,項羽將軍攻破襄城了!”正當項燁愕然的愣在那裏還沒從項清奇怪的行為中回過神的時候,幾個士兵說笑著從他身旁走過,其中一個說到:“項羽將軍可真是我軍的戰神,襄陽那種小城居然還敢全城軍民一起抵抗我們大楚天兵!”
“是啊,那就是一群蠢人!”另一個士兵接口說道:“聽說城破之後項羽將軍下令坑殺了全城老幼,數萬人一夜之間成了遊魂野鬼!”
這時第三個士兵把話茬接了過去說道:“若是換做我,聽說大軍到了城外,跑還來不及,怎可能幫著秦軍抵抗?那些人也確實該死!嗯,今晚大將軍要在營內犒賞三軍,慶賀項羽將軍拿下襄城,我們這班兄弟可得多飲幾壇才行!”
幾個士兵一邊說話一邊向遠處走了,聽了他們對話的項燁站在那裏陷入了沉思。
項羽攻下襄城,章邯不久後必然要來進攻胡陵,到時候餘樊君……
“兄弟,你啥時候回來的?”剛想到這裏,一聲炸雷般的喊聲把項燁嚇了一跳,他轉過身朝營帳那邊看去,隻見餘樊君正一隻手捂著嘴巴打哈哈一邊朝他走過來,在餘樊君身後是個捧著茶碗的親兵。
“昨天夜裏就回來了,當時將軍你正在睡覺。”見餘樊君走了過來,項燁連忙上前抱拳朝他拱了拱手,從他身後親兵手中接過茶碗說道:“昨夜我遇見了大將軍,他讓我自今日之後跟隨將軍,是不是該給我安排個營房?”
餘樊君瞪了他一眼,大著嗓門說到:“安排個屁營房,你去跟那些大頭兵住一起,夜裏打呼嚕的、放屁的、磨牙的、說夢話的還不把你給折騰死。嗯,你就跟我住一起,我今晚讓人給你抱鋪蓋過來,你哥哥我可是出了名的睡覺老實,而且又安靜的出奇從來不打呼嚕!”
項燁眨巴眨巴眼,一臉的茫然,早上起身的時候餘樊君確實是保持著頭一天晚上的睡姿沒變,可他那呼嚕打的……
“咋了?你還不願意?”餘樊君見項燁滿臉的糾結,頓時不樂意了,兩眼一瞪朝他喊道:“除了你,換成其他人求著我讓我跟他們睡一頂帳篷我還不樂意呢!”
說罷,他又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當然了,兄弟,你也知道的,若是來個小娘子求我,我倒是會勉為其難收留一下。”
“噗!”項燁剛喝了一口茶水,被餘樊君這句話雷的一口氣沒憋住,剛喝進去的水又全都噴了出來,一滴不落的都交代到了餘樊君的臉上。
餘樊君抬起袖子擦了擦臉,有些鬱悶的說道:“可惜,可惜,太可惜了,這可是真正的茶,不是路邊上摘的棗葉!”
在項梁的營帳裏,項梁端坐首位,他的兩側下首分別坐著兩個身穿將軍鎧甲的人,左側是個二十七八歲臉頰上有一片烏黑墨跡的魁梧漢子,這漢子微黑的臉膛,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坐在那裏雖然麵無表情卻有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嚴,他臉上的墨跡已經滲透進了皮膚,隱隱能看出是個小篆的“囚”字;項梁右側是個皮膚白淨有如婦人的將軍,這將軍一雙丹鳳眼中透著幾分妖媚,嘴唇未施塗朱已自紅,若不是下巴上留著一縷胡子,給她換上女子服裝再點綴些花黃,定能招得市集上的浪蕩子群集在身後為他癡迷為他狂。
三人端坐在帳內,目光全都集中在站在門口的女將軍身上。
女將軍正是項清,她昨夜就按照項梁吩咐讓人調查本該夜間當值的衛兵是誰,查清之後四處尋找,卻始終沒有找到那幾個人,於是一大早就跑來向項梁稟報。若不是在路上看項燁練拳耽擱了些時間,她會來的更早。
“父親、英布將軍、鍾離將軍!”項清進帳後分別給仨人行了個禮,除了項梁隻是朝她微微點了點頭,英布和鍾離昧都是齊齊起身給她回了個禮。
“我昨日夜間命人調查衛兵去向,直到今早幾個當值衛兵依然沒有回營,我已命人四處尋找,隻是至今依然沒有傳回消息,特地前來向三位知會一聲。”幾人見過禮之後,項清把衛兵失蹤的事如實的報告給仨人,
項梁看了看英布和鍾離昧,問道:“二位將軍,依你們看此事如何?”
二人擰著眉頭,鍾離昧始終保持著一副沉思的樣子沒有說話,過了一會英布抬起頭對項梁說道:“大將軍,此事甚為蹊蹺,我軍自打從江東起兵以來,從未發生過夜間將官帳外衛兵失蹤的事情,此番若不是營中有內鬼便是項清將軍得罪了小人,若是前一種可能,我軍日後行動定要萬事小心,若是後一種可能,做下此事的人也必是已經算計好要離開軍營,對我軍仍舊極為不利,同樣不得不防!”
項梁點了點頭,目光積聚在鍾離昧身上問道:“鍾離將軍,你看此事如何?”
鍾離昧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才說道:“自從我軍一路西進,推進到胡陵附近,沿途收留了不少民勇和降兵,這些人中難保不會有些心懷二意者,隻是單憑他們在軍中還掀不起什麽風浪,末將認為此事背後必有主使,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快些尋到昨夜在項清將軍帳外當值的衛兵,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抓住活人,隻需嚴刑逼供,一切自然明朗;若是隻尋得了屍體,事情就有些複雜了!”
項梁沒有做聲,轉過臉看向項清,仿佛想從她那裏征得答案。
“父親,有一事女兒不敢隱瞞!”項清見項梁看著她,連忙說道:“昨夜我還命人專程查過餘樊君將軍的兄弟,直到今早,前去調查的人除了知道他名叫項燁,其餘的信息竟是一無所獲。我方才來的路上恰好又看見他在帳外練拳,拳法龍騰虎躍、一氣嗬成,甚是大氣,我想此人必不一般,還望父親能夠多加留意!”
項梁搖了搖頭,對她說道:“清兒,調查此人之事,你暫時不要插手,我自會安排人去做。此人穿著怪異、發飾也與我等不同,若是秦軍或其他勢力派來的內鬼,恐怕不會做的如此招搖,不過你的擔憂也有道理,我自會命人前去調查!”
英布聽了二人的對話後,先是低頭沉思了片刻,隨後抬起頭對項梁說道:“大將軍,早間我得到消息,章邯正領兵朝胡陵進發,不日便會到達這裏,我軍需及早做出準備,既然餘樊君兄弟形跡可疑,不如命他就地駐紮在胡陵迎戰章邯。”
項梁撚著下巴上的胡須,點了點頭說道:“如今秦嘉雖然戰死,景駒尚在,我軍正應趁勝追殺,如此便如英布將軍所說,留下別將餘樊君、朱雞石鎮守胡陵,迎戰章邯,我大軍明日便向梁地開拔,追殺景駒!”
“是!”帳內三人同時應了一聲,各自散了去。
到了晚上,軍營裏亮起了遍地篝火,幾乎所有官兵都跑到營帳外載歌載舞,他們狂笑著,大聲吹噓著自己在戰場上如何如何英勇。
項燁也坐在一群士兵之中,餘樊君到項梁那邊去了,項燁的職位不高,隻能和一群餘樊君麾下的低級軍官和士兵聚在一起。
這場全軍參與的慶功宴是為項羽攻破襄陽舉辦的,可項羽本人並沒有參加,他還在襄陽,坑殺數萬襄陽軍民之後,他還有許多善後的事情需要處理。
項燁手中捧著一個酒壇,細細的抿了一口,靜靜的聽著坐在他身旁的低級軍官吹噓著他在戰場上如何砍下敵人的腦袋。
許多人喝的都有些醉了,吵鬧聲也越來越大,不遠處的另幾堆篝火旁,幾個酒品不好的人甚至因為吹牛被人戳穿而惱羞成怒與人大打出手。一時之間,整個軍營裏到處都是笑鬧聲和廝罵聲,吵吵嚷嚷亂成一團。
項燁感到有些無聊,這些粗魯的漢子雖然很可愛,可他們說的話卻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聽著聽著,他漸漸的感到有些困了。
為了驅散困意,項燁起身離開篝火,向一旁的空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