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慶賀白氏有孕,皇後在洛水旁的十裏回廊上舉辦宴會,清風徐徐,水波送爽,既可賞牡丹,又能曲水流觴,皇後真是費了一番心思了。
雅妃拉著我的袖子和我說悄悄話:“上回你因為孩子的事沒看到,那個馮氏能歌善舞,皇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哼!要不是因為玉兒身體不舒服你把皇上請去了,皇上那晚就會寵幸那個馮氏了!”
我聽了鬢角冒汗,問:“你這到底是罵我還是謝我呢?”
雅妃笑道:“我怎麽會罵你呢?比起別人,我寧願是你!我就見不得那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
我掩嘴低笑,看了看坐在末端的馮氏,果然是個燈籠美人兒——風一吹就要倒了。
雅妃又道:“我今天一定要把她的風頭壓下去!”
“你想幹什麽?”
她衝我眨眨眼:“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我有些惶恐的望著她,一偏頭,就見啟恒正眸中帶笑瞥了我一眼,我慌忙低下頭,心中驟然生起漣漪。
不過,我倒是很難想象他“眼珠子掉出來”是什麽樣子。
“皇上,上回臣妾看到馮禦女的舞姿之後,十分向往,這幾天臣妾請教過尚儀局的人,也練了一套漢族舞蹈,可否請皇上恩準,讓臣妾和馮禦女共舞一曲呢?”雅妃笑盈盈的站起身,對啟恒說道。
在座之人無不將目光都投向她,我更是目瞪口呆,她就這樣大膽不成?誰知啟恒竟頷首笑道:“好啊,且舞來一觀。”
雅妃得意的衝我揚揚眉,準備去換舞衣,可是馮氏卻扭捏的說道:“皇上,臣妾怎敢與雅妃娘娘共舞,還是……”不等她說完,雅妃就瞪著她道:“怎麽?你連皇上的旨意也敢違抗嗎?”
馮氏忙跪下請罪,皇後又做和事老:“既然如此,你且舞一曲來吧!難得皇上今日興致好。”馮氏怯怯看了一眼啟恒,點頭退下更衣。
和妃便問我:“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我無奈搖頭:“我也不知道。”
馮氏的舞裙跟普通舞裙並無二樣,倒是雅妃的舞裙,奇就奇在她手上的綢緞,綢緞也不稀奇,隻是綢緞末端是一個鎏金繡球,球中有響珠,一動便清脆作響。
雅妃得意的對馮氏道:“妹妹可要小心了。”
馮氏垂眸低語:“娘娘請賜教。”
樂聲起,舞裙飄,兩人一起翩翩起舞。看起來,兩人的舞蹈並不相似,但再仔細一看,卻又無比契合,而雅妃的舞姿幾乎每一個動作都在克製馮氏。
大家似乎都看出了門道,聚精會神的看這兩人鬥舞。剛開始馮氏處於下風,但漸漸的她似乎明白過來,開始變換舞步,雅妃的牽製落空,有些惱羞成怒,也變換了舞步。
而這一變換,就與樂聲鼓點有所差池了。樂工們慌忙跟著調整。就在這短短的一瞬,我才聽到和妃嘀咕:“雅妃怎麽和一個小小的禦女較起真兒來了?”就看到雅妃腳尖一挑,將馮氏勾倒在地。而原本向前撲倒的馮氏卻不知怎的轉變了方向,撲在雅妃身上。
彼時雅妃手中的綢緞正在旋轉,鎏金繡球和著風聲而響,這一撞之下,她一聲驚呼,雙手失去控製,繡球脫手,一個飛向我的麵門,一個飛向我斜對麵的白氏。
這變化太過突然,幾乎所有人都怔愣在那裏,我隻感到那繡球朝我麵門飛來,待要砸到我臉上,從旁卻又飛出一個物件,將那繡球擊落。
隨即我便聽到了白氏的呼聲,定睛一看,她已被繡球擊中倒在一旁,而救了我的東西竟是一個金質酒壺。金質酒壺?隻有……我看向啟恒麵前的桌上,他的酒壺果然沒有了。
剛才,是他救了我?
我和懷有他子嗣的新寵之間,他選擇了我。
接下來的場麵便是一團亂七八糟,有人高喊太醫,有人圍著白氏,有人垂首啜泣,有人怒斥雅妃……
我在這一團糟中趁亂退場,卻看到鄭貴妃看向我時,那陰狠怨毒的目光。
我在心底長歎一口氣,有些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飲宴不歡而散,我回浴日樓照看玉兒,晚上劉有餘得了消息回來稟告:“不幸中的萬幸,白寶林的胎並無大礙,隻是麵上青了一塊,恐怕一時半會兒都見不了人呢!皇上訓斥了雅妃,把她送回西京去了。至於馮氏……”
我見他吞吞吐吐的,不耐道:“馮氏如何了?”
他看了一眼我的臉色,道:“馮氏的腳扭傷了,一直哭哭啼啼的給皇上皇後請罪,這會兒皇上……還在她那裏。”
春分看著愣神的我道:“這個馮氏可不簡單。”
穀雨氣鼓鼓的說道:“什麽不簡單!不就是裝可憐博取同情嗎?最討厭這種人了!”
我不語,霜降忽然笑道:“難怪今日雅妃娘娘想讓她出醜了,隻是如今,倒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穀雨不解的問:“什麽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看了看霜降,對大家說道:“好了,既然此事並未涉及到我們,就不要多說了,你們都趕緊歇了吧!我回寢殿去。”
穀雨扁著嘴,委屈的說:“娘娘,皇上今晚八成是不會回來了,您又何必……”
春分立即打斷她,對我說:“奴婢伺候娘娘歇息吧!”
我點點頭,回到觀風殿寢殿,盥洗之後躺下,春分放下綃紗帳幔,溫和的說道:“娘娘安心睡吧,奴婢在這裏呢。”
她的聲音讓人聽了心裏定定的,好像有她在這裏,我一切都不用憂心似的。
我低低歎了口氣,春分道:“娘娘,皇上他畢竟是皇上。”我忽然想起前幾日對啟憫說的話,和今日春分之語何其相似。這才短短幾日,怎麽我就看不清了呢?
難道是因為那飛擲而來的酒壺嗎?
我對著手指,開始胡思亂想。
外麵忽然燈光大亮,春分忙出去看了看,然後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歡喜的對我說:“娘娘,是皇上,皇上回來了!”
我從床上跳起來,赤腳跑到門邊,啟恒龍行虎步的走了進來,看到我穿著睡衣光著腳,愣了一下,問:“怎麽還不睡?”
我忽略了那些影影綽綽的宮女太監,撲進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