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的吃著藥,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想著突厥使者就要進京,皇上會宴請使者和內外大臣,到時候父親也會在列。我進宮這麽久,還未見過父親,著實想念,所以我必須要在宴請之前讓身體好起來。
猶記得前世在宴請突厥使者時,因我的聖寵讓貴妃心生怨恨,於是她便使詐想讓我在眾人麵前丟臉,可是沒想到卻被我化險為夷,反而引得皇上對我更加寵愛了。而皇上的寵愛卻愈發加劇了貴妃對我的怨恨,以後我的日子總是磕磕碰碰的。所以在宴請之前我刻意避寵,也希望在宴請那天能借著病體未愈擺脫貴妃的糾纏。
這一日從早上就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春雨,雨絲繁密,如千絲萬縷的水簾,到不像我前世死的那天。漫天的雨點匝地侵襲,濺起迷蒙的水霧。涼絲絲的春意卷進了抄手遊廊裏,若不是有門窗擋著,屋子裏的暖意隻怕要消散開去了。
穀雨端著一碗阿膠龍眼紅棗茶進來,放在榻上的紅木幾子上,笑道:“一下雨,倒是怪冷的,娘娘趁熱把這碗茶喝了吧。都這會兒了,章太醫還沒來。”
“大約是被這雨給絆住了,”我端起瓷白如玉沒有一點裝飾的茶碗,茶色澄明,悠悠飄著幾顆紅棗和龍眼肉。絲絲香氣裏,是滿滿的暖意,淺嚐一口,果然清甜可口。
春分看著我,等我喝完把碗接過去放到一邊,說道:“章太醫是皇後指派過來的,原本他一直是給王昭儀看診的,聽說王昭儀這幾日身上不大舒服,所以他得先去看過王昭儀才能來娘娘這裏。”
我點點頭,道:“宮中妃嬪似乎都有自己專用的禦醫。”
“是,”春分略想了想,開始如數家珍的說道,“太醫署有太醫令兩人,隻負責給皇上和皇後看診;太醫丞兩人,為貴妃和和妃看診;醫監4人,三品以上皆是他們看診;其餘三品和三品以下者、就由醫正和醫師來看診了。隻要有恩寵的妃嬪,都有自己專用的太醫。因為……醫藥這東西,既可治病救人,也可害人呐!”
我莞爾一笑,看向她說:“你說的極有道理,那依你看來,太醫院中,何人可堪我用呢?”
春分道:“有名有姓的那幾個,早就被人拉攏過去了,娘娘此時下手,隻怕已晚。至於其他,恐怕又在醫術上有所不及。”
我沉思片刻,憶起昔年一樁往事,便道:“我記得京城杏林世家沈府有位公子投在太醫署下,你幫我留意一下,看他現在位居何職。”
春分一愣,問道:“娘娘認識他?”
我搖頭:“談不上認識,隻是從前我在家中時,父親偶感風寒,請了沈府的大夫去看過,脈息極好,卻也不知他們家公子如何。”
春分點點頭,道:“是,奴婢等雨停了就去。”
我笑著拉住她:“哪裏就這樣急,等過了這陣兒吧!如今正是章太醫看著,不論別的,他卻是皇後指派來的,若讓人知道我放著他不用,到用旁人,豈不叫人疑心?”
“娘娘所言甚是。”
正說著,章太醫就來了,一來忙叩首告罪,聲稱是在王昭儀那裏,所以才來晚了。我笑了笑,自是不好說什麽,王昭儀位分在我之上,況且人家是正經主仆,我若是跟章太醫擺了臉色,豈不是跟王昭儀過不去?
“快不必行此大禮,外麵正下著雨,要你冒雨前來,真是勞煩了。穀雨,快去沏壺熱茶來,章太醫請先用茶。對了,不知道王昭儀的身子如何了?”我極是笑容可掬的說著。
章太醫五十開外,頭發胡子都已灰白,精神看著倒是極好。他見我這樣客氣,誠惶誠恐的說道:“下官位卑,娘娘寬厚仁德,實不敢當。昭儀娘娘隻是時氣所感,並無大礙。”
“無礙就好,”我笑著點了點頭。
診過脈,章太醫細細問過我這幾日的狀況,我一一如實相告,他便展顏笑道:“看來娘娘的身子大有好轉了,那藥量下官就給娘娘減半吧?再喝幾日,娘娘的身子就能痊愈了。”他看了看外麵的雨,又道:“娘娘這些日子總悶在屋子裏也不妥,若是天氣晴好,不妨往外麵走走,對病體也是有益的。”
“多謝太醫,春分,去拿賞錢來,穀雨,送章太醫出去。”
春分拿了一錠五兩銀子的銀錠遞給他,他忙推辭,我笑道:“這是應該的,雨還沒停,就算是給太醫打酒,去去濕氣。”他這才收下了,還道:“那下官就先告辭,下官還要去給皇後娘娘回話,皇後娘娘對您的身子十分掛心。”
我一笑:“是,皇後娘娘國母風範,太醫好走。”
送走章太醫,我笑著問春分:“你說,除了皇後,還有誰也在關注我的身體呢?”不等春分回答,我就捂著嘴像隻小狐狸一樣的笑了起來。
過了兩日天氣晴好,日色溫暖和煦,透過碧紗窗照在臨窗的烏木大桌上,泛著細碎的流金溢彩的光芒。我正站在那裏寫字,忽聽一陣銀鈴笑聲傳來,我的嘴角彎了彎,除了穀雨那丫頭,還能有誰呢!
簾子一掀,就見這丫頭捧著一束姹紫嫣紅的花走了進來,我笑道:“喲,哪兒來的采花賊呀!”
正帶著小滿和小寒做針線的春分“噗嗤”一笑,穀雨略紅了紅臉,不敢與我怎樣,隻好對春分道:“姐姐真是的,光顧著笑我,錯了針線可怎麽是好?”
春分奇道:“咦?那個惹我們笑的人你不去說,到來說我們。”
穀雨撅著嘴,走到我麵前,將那束花插在越窯秘色瓷瓶裏,道:“娘娘慣會打趣人的,外麵天氣可好了,這是我剛在沁春園裏摘的花,還有好多呢!”
我看著上麵還在滾動著露珠的花瓣,笑道:“果真的?那我可要出去瞧瞧了。”
穀雨道:“早知娘娘願意出去,我又何必來回跑一趟,白擔了這‘采花賊’的名聲!”
眾人又笑,春分摸了摸脖頸,道:“我做了半日針線,脖子酸得很,正要出去走走,你來幫我督促她們,我陪娘娘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