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仍於那個時間去蓬萊池,沒想到,當我到了那裏的時候,十五王已經在了。
我也不拘束,大方的上前說道:“十五王也很喜歡這個地方嗎?”
十五王回過頭來看到是我,便笑道:“這裏很是清幽寂靜,風景也好,正是適合讀書的好地方。”
我忙歉意的說道:“那我在這裏,真是打擾十五王了。”
十五王道:“娘娘誤會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他麵色泛紅,不知該說些什麽為好。
我隻笑了笑,其實十五王秉性純良,我也是知道的。前世的時候,有人攻訐十五王與天下學士交好,他也沒什麽可辯駁的,皇上見他這個幼弟這樣不中用,一點也不像勇猛的自己,也不像先帝。本就不提防他,之後對他就更放心了。可是後來見他實在老實,便在他成年後封了在京的親王,這可是唯一一個封在京城的親王呢!所以我想,在皇帝心中,隻要安於一室,他就不會對你趕盡殺絕。
也許,日後二皇子繼承了皇位,這位十五王的福氣與其他皇子相比,也是不小的呢!
“娘娘在想什麽呢?”他見我出神,問道。
我笑道:“並沒有什麽,隻是想著十五王這樣愛讀書,想必你皇兄心裏定是高興著的。”
卻不想十五王歎了口氣,道:“我朝於馬背上取得天下,曆代皇帝也是崇尚武風之人,對於詩書禮儀,倒是極為看淡。娘娘不必寬慰我了,我醉心文字,不管是誰都不喜的。”
我沒想到隨口一說竟叫他這樣傷感,忙道:“王爺是皇上的幼弟,皇上對王爺如同親子。不管王爺醉心什麽,皇上一定不會責備於你,也許反而會覺得欣慰呢!更何況,世人有所為,有所不為。焉知習武騎射就是出路,讀書就不是另一條蹊徑呢?”
十五王微微一愣,眼神中劃過詫異的神色,但依舊麵色淡然。聽了我的話他也笑道:“娘娘說的極是,多謝娘娘的教導。”
我哂笑道:“我哪裏能教導王爺,不過隨口說說罷了。好了,我就不在此處打擾王爺讀書了,王爺請便。”
“娘娘留步。”見我要走,他卻叫住了我,道,“娘娘既然喜歡這個地方,是我該退避三舍才是。”
“我不過是閑來隨意走走的,到不是非此處不可。再說這蓬萊池也大的很,我換處地方也是一樣。”
“那到不如我換個地方,”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之前我有處地方讀書是極好的,隻是呆著有些悶,所以才出來透透氣。那個地方也十分清靜,沿湖就是一片蓮花,娘娘要是有興趣……”
“可是十裏芙蕖?”我剛問出口就後悔了,隻因那十裏芙蕖是我在最得寵愛的時候皇上賜名的,現在那裏還不叫這個名字呢!
果然十五王一頭霧水,問道:“娘娘說的是哪裏?”
我訕訕一笑,道:“是我記錯了,”遠遠的,就看到春分往這邊找過來了,我隻好說道:“看來今日是去不成了,我得回了,明日我自己去找,看我能不能找到王爺所說的好地方。”
也不管十五王在身後如何,我加快腳步走向春分,不能讓春分看到我和一個除了皇上之外的男子在一處。否則的話,傳到旁人耳中,免不了一場風波。
“娘娘去哪兒了,讓奴婢好找。”春分一見到我就急急地問道。
我擋住她的視線,笑道:“走走罷了,什麽事?”
“和妃娘娘來找您說話,等了一會子,見您不在,就走了。”
“那倒也沒什麽,咱們這就回去,準備些東西,登門拜訪就是了。”和妃娘娘一向和我親厚,來找我說話也是尋常事。
我回去之後帶了一些禮物去和妃處拜訪,自是說了好一會子話,不過都是些家常話罷了。在和妃處用了晚膳回去,早早的睡了。
一覺醒來,天氣爽朗,風和日麗。我又獨自一人去了蓬萊池,繞過柳岸煙波,到了芝徑雲堤,向池中望去,隻見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極目遠眺,也不能望至彼岸。可見當初賜名“十裏芙蕖”,是相得益彰的。
我沿著雲堤緩緩走著,一邊是十裏芙蕖,另一邊是岸上種植的高大槐樹,此時槐花開得最絢爛。一串串的潔白花朵掛滿了枝頭,空氣中洋溢著淡淡的素雅清香,沁人心脾。槐樹投下的陰影剛好為雲堤擋住了陽光。花隨風動,花瓣點點飄灑在雲堤上,也有的飄落在春水碧波裏。
我拂落肩上的落花,不覺泛起了笑意,這樣好的辰光,這樣好的景色,可見上天當真垂憐我,讓我再享受一回這樣的美好。
我不願意辜負良辰美景,一味往前走著,隻是越走便入得深了,慢慢的便偏離太液池的中心,到了西北角落來。轉角是一排長勢旺盛的垂柳,柳條兒垂到了水麵上,水中一座假山,兩邊景致接洽處,剛好擋住了池中的湖光山色。
猛地一個聲音響起,帶著笑:“沒想到娘娘還真的找到這裏來了。”
我先是嚇了一跳,後回過神來,笑道:“我隻是隨意走著,真是沒有想到,
還真的能碰到十五王!”
見那幾棵樹後,滿滿的蓮葉下,竟停了一艘小船,若不是十五王探出身子來,我還真不能發覺。
我拍手讚道:“果然是個好地方!你怎麽找到的?”
他眼裏噙著笑,唇邊更是溫潤無比,問道:“娘娘可敢下船來?”
“我有什麽不敢的?”說著,也不用他扶,徑自跳下了船去,見他被嚇到,我笑道:“我的名字就是水中的植物,從小生活在水裏,怎會害怕?”
他饒有興致的問:“哦?敢問娘娘閨名?”
“芙虞。”見他不解,便在他掌心寫下這兩字。“芙蕖的芙,虞美人的虞。”一抬頭,卻見紅霞飛滿了天邊,我心中好笑,果真是書讀的太多了,被什麽子啊子的教化的滿腦子漿糊!一個堂堂的七尺男兒,竟比我這女子還愛臉紅!
見他如此,我有心捉弄他,便嫵媚一笑,道:“我還有個小名,叫阿嬈!妖嬈的嬈!”
他臉上更是燒得慌,低下頭道:“《廣雅》雲:嬈,弱也。想必……想必……”
我故意說道:“嗯,你這樣說也不錯,我小時候身子是有些虛弱。大概這樣衝一衝,倒也好了。”
“是。”他恭敬答道。
他是這樣的局促不安,我到不好意思再捉弄他了,便進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