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碼頭。
充滿了熱血、火拚和廝殺融合,充滿了冒險和刺激的碼頭,每一個碼頭上的故事都有數也數不清的故事。
白雪上一次到這個碼頭的時候,它的名字喚作隋二碼頭,隻因它的主人叫做隋二,很可惜,現在,這隋二碼頭已經改名叫做金龍碼頭,隻因它的現任主人叫做金龍。
聽說隋二上個月在銀鉤賭坊輸的一塌糊塗,連起家的碼頭也輸出去了。
清晨,晴空萬裏,碧波拍岸,和煦的春風夾著一絲海水的潮暖,吹進了碼頭畔的小集子裏。
實在是好天氣。
白雪喜歡好天氣,要出海,就要好天氣。
集子裏臨時搭起的棚架與板車漁簍胡亂散置,現在秋末,可人們大多還是單薄衣衫,著了拖鞋,踢踢踏踏的走在踩著微濕的石板路,穿梭在熱鬧的集市裏。
白雪穿過這個熱鬧的集市,眼前視野一開,天地廣闊,滄海一線,那長長的一條由岸邊伸往水中的長堤,一直延伸到盡頭處可見一艘大船。
船頭旗杆上遠遠的飄揚著“曹”字。
“富貴曹操?”
曹操已經在大船上等了很久,所以當白雪一進倉,他立即敬了一杯二十七年的竹葉青,上好的竹葉青,白雪並不會推辭。
他連喝了三杯。
曹操道:“你不怕我下毒?”
白雪笑道:“是嗎?”他又喝了一杯,“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這麽好的竹葉青了。”
曹操道:“哦?”
白雪道:“所以這酒就算有毒,我也要喝一杯。”
“你已經不止喝了一杯。”曹操道:“不過這麽好的酒,下了毒豈非是暴殄天物?”
白雪敬了他一杯,道:“我知道,你是個風雅的海盜。”
“謝謝。”曹操道:“我知道,你還在恨我和侯爺合作的事,不過老實說,在這件事情,你並沒什麽損失的。”
白雪點點頭,道:“你說對,我沒什麽損失。”
“既然這樣,我們也可以一筆勾銷了嗎?”曹操沉聲道:“你要什麽,我可以賠償。”
“再來一瓶上好的竹葉青,配幾個下酒菜吧。”白雪拍拍手,道:“我這次出海並不是要找你。”
“不是為了我?”曹操奇道:“這南陵島除了我,隻有侯爺,可他已經.......”
“是嗎?”白雪夾了一塊豆腐幹,“江湖中多得是隱士高人,你看不見,並不代表他們不存在。”
“你...”曹操順了口氣,道:“好,你要去哪個島?我這次聽說你要出海,專門前來送你一程。”
白雪道:“就去南陵島吧。我去見一個老朋友。”
曹操忽然眨眨眼,笑道:“這一路上,可要好幾天,我們可要賭一把?”
白雪道:“哦?賭什麽?”
曹操道:“我們要不還是賭點骰子?”
“骰子?”白雪嘴角泛起微笑,道:“有些人看來還沒輸夠?”
曹操拍拍手,道:“我們隻是消遣而已。”
已經有衣著筆挺的仆人換上一個適合賭錢的環境,所以白雪出海的這幾天過的還不錯,這一次,並沒有連環的殺手,也沒有遇到巨大的台風。
一切都順風順水,隻不知道那個人是否好說話。
在白雪的印象中,他並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反倒是滿口的髒話。
清晨,還是清晨。
又是一個清晨。
每一個故事的開始,最好都是在清晨。
可現在,故事已經到了落幕的時刻。
白雪並沒有先去找他,他回南陵,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經過一段黑暗狹窄的通道,白雪終於又回到了這裏,這個青翠山穀有一個可怕的名字,喚作龍洞。
這龍洞裏藏有一樣不該出現在人間的東西。
夏天的時候,白雪從這裏帶走了它,現在,他要還回來。
小小山穀四麵環山,皆是極為峻峭的險峰,中央是一片碧綠色的湖泊,那種妖豔的碧綠色和白雪眼底顏色似乎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十幾塊蓮葉狀的巨石露出在水麵之上,逶迤延伸一直到湖泊的中央,詭異的霧氣在湖泊上空彌漫著,遮去了湖泊中央那塊巨石上的清晰狀態。
就在那塊蓮花狀大石上,白雪掠過湖麵,將肩上的青銅魔棺放回到原處。
忽然,一聲慘烈的龍吟,那回到原位的青銅棺竟然無故長鳴!
“轟!”銅棺重蓋掀飛,內有一條血色飛龍昂頭射出,直上雲霄,原本無雲的晴空竟無端風雲變化,烏雲密布,上空蒼雲旋轉化作一個極大的漩渦,對應著地下湖中央的魔棺。
青銅魔棺翻騰,間或有慘烈至極的嚎叫傳出,似乎是內有絕世凶煞想要破棺而出,白雪皺眉查看,忽然一腳從上蓋下,狠狠的壓住了那銅蓋,他用自己全部功力鎮壓著裏麵的絕世凶煞。
這裏麵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又有多少的秘密是他不該知道的。
白雪就這麽鎮壓著魔棺,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天地間黑雲消散,湖中石巨上青銅魔棺終於不再折騰,整片湖域突兀的死一般寂靜。
白雪跌落地上,塵歸塵,土歸土,不該出世的東西,也終於回到了它該有的歸宿去了。
繁華落盡,青銅魔棺終於歸於平凡。
現在,它和一口普通的棺木並沒有什麽不同。
白雪歎息,也不知道它的下一個主人會是誰?
到那個時候,再次起出魔棺,天地間又會是如何的風雲變幻。
但那已經不是他要關心的事情了。
清晨,已經不是清晨。
筆直的青石街道上,有一個老嫗挑著兩桶清水,在衝洗著大街。
“嘩啦......”飛濺的水花,水無疑是這世上最奇妙的東西,它能洗淨所有的肮髒,那麽人呢?
水能洗淨人的肮髒嗎?
街道的盡頭有一間破敗的白牆黑瓦屋,屋前一杆近兩丈高的杏黃色大旗隨風招展,旗上隻有一個大字“粥”。
旗子已經很殘破了,可依然招搖。
現在,竟沒有喝粥的人,屋內暗的要命,也沒有掌燈。
老頭子抽著旱煙,目光呆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盡管白雪已經進屋了,他還是一動不動,放佛眼裏根本看不到白雪這個人。
“老板,一碗白粥。”白雪含笑道。
老頭子頭也沒抬,說道:“粥屋一碗粥一千兩銀子,一人一日隻賣一口,若是還要明日趕早。”
白雪啞然,終於明白為什麽這粥屋沒人來關顧了。
“一碗粥一千兩銀子?每天還隻賣一口?”
老頭子硬邦邦道:“要喝不喝,不喝滾!”
白雪道:“我喝。”
老頭子道:“先交錢。”
白雪道:“開門做生意,豈有先交錢後上菜的道理?”
老頭子勃然大怒,吼道:“滾!不喝就滾!”
他雖然漲紅了脖子,一副殺人的模樣,但白雪還是看到了他的臉,他的眼角濕潤。
一個落魄天涯的老頭子,躲在陰暗的粥屋角落裏,默默的哭泣?
白雪歎了口氣,道:“他沒死。”
老頭子道:“誰沒死?”
白雪望著他,道:“隆帝沒死!我沒有殺他。”
老頭子怔怔的望著白雪,他忽然輪動蒲扇般的大手朝白雪的臉上揮去,白雪沒有閃躲。
巴掌沒有甩到白雪臉上就已經停下了,老頭子道:“他的死活與老子何幹!老子是禦賜一等公,當朝大司馬,要不是他......老子會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蹲一輩子嗎?”
白雪道:“當年他和你本是垂髫之交,你也為了他的登基忠心耿耿,手上斬殺了多少反對的人命?可惜,他功成之後,竟然不想再看到你......”
老頭子道:“我這樣的人,看著總是刺眼的。”
白雪悠悠道:“哎......是啊。”
老頭子道:“你好像很感慨?”
白雪將自己那隻被自己毀掉的左手拿出來,給老頭子看了一眼,道:“我和你,不都是一樣嗎?”
“我和你?”老頭子想了一下,大笑道:“不錯,我們都是一樣!老子為了隆帝登基,弄成這樣,你為了新皇登基,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啊”
白雪撫弄著自己手,道:“這是我自己毀掉的,要不是想到你的事情,我還真下不了這個決心。”
老頭子道:“毀了好,毀了就好!”他頓了頓又道:“剛才風雲變化,看來你已經將青銅魔棺封印回龍洞了?”
白雪道:“是的,現在天下即將大定,它也沒有出世的必要了。”
“青銅魔棺...”老頭子歎道:“又是一代人的傳奇啊。”
白雪歎息道:“我來隻是告訴你,這麽一件事。”
“老子知道了。”老頭子斜覷著白雪道:“還有事嗎?沒的話就滾!”
白雪反倒大刀闊馬的坐下了,道:“給我來一缽粥。”
“沒有。”老頭子毫不猶豫道。
白雪道:“你開粥屋沒有粥?”
老頭子道:“世上名不副實的事情多了去了,誰告訴你,粥屋就一定要有粥?”
“那到也是。”白雪點點頭,道:“那麽,你這裏有什麽,就上點什麽吧。”
老頭子道:“這裏什麽都沒有。”
白雪道:“哦?”
“滾!”老頭子已經說了很多次滾了,但白雪還是沒有滾。
“我來,是想告訴你,新皇登基,你可以回家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