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情黯然道:“白雪雖然長得紅顏之貌,但的的確確是個男兒身,這一點,弟子在滄海上的時候,和他相處許久,完全可以肯定。”
“不可能!”蘇代絕不相信,恨恨道:“這些年,我一直不相信,他是個男人,這世上沒有這樣的男人。”他的臉容猙獰,絕不相信。
蘇情安慰道:“師傅,會不會當年,您看到的其實不是白雪,而是另有其人呢?”
蘇代搖頭道:“不是,天下間有那般模樣的,隻有他們三人,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但我實在不相信自己會愛上一個男人。”
蘇情道:“師傅,你愛的隻是那個看雪花的女人。”
蘇代不明白他的意思,“看雪花的女人嗎?”
蘇情道:“是。”
這兩者有區別嗎?也許有的,至少在蘇代的心中,是有區別的。
蘇代忽然狂笑起來,可馬上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口吐鮮血,道:“情兒,他來了嗎?”
蘇情搖搖頭,道:“沒有。”
“還沒有嗎?”蘇代道:“你不是很有把握他一定會來嗎?”
蘇情很有把握道:“是的,我相信隻要他知道巫家姐妹在昆侖山,白雪就一定會上來。”
蘇代歎道:“可惜,巫家姐妹並沒有上昆山,她們在半路已經和你分開了。”
蘇情道:“她們沒上昆侖上的消息,白雪並不知道。”
“這兩姐妹都愛著白雪?”蘇代問道。
蘇情道:“是。”
蘇代有些不解,道:“她們千辛萬苦才能有機會和白雪重新在一起?”
“是。”
“既然如此,為什麽她們要半路不辭而別呢?”
蘇情道:“她們有自己的想法吧,也許她們並不想白雪找到她們。”
蘇代問道:“這是為什麽?”
“因為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暫時的分別或許對大家都有好處,”蘇情緩緩道:“又或許,她們經過太多的事情,已經不是那麽的愛他了。”
“是嗎?”蘇代歎道:“她們難道會不愛白雪嗎?以他們的感情,也會發生變故嗎?我聽說那巫瑤可是等待了他十年,整整十年啊,一個女人肯將自己最美好的十年用來等待一個男人,這樣的感情也會變嗎?”
蘇情目露迷茫,道:“弟子這次下山,發現人是這世上最會變的,十年的等待,等待的越久,最後失望也就越大,或許她等待的不過是一個她自己編織夢罷了,現在,她的夢醒了,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麽愛他,也就離開了。”
“自己編織的夢?”蘇代喃喃道:“情兒,你是想說為師也不過大夢了一場?”
蘇情道:“弟子不敢。”
“沒什麽敢不敢的。”蘇代淡淡道:“或許你說的對,為師也不過是被自己的夢困住了。”
蘇情道:“徒兒正是這個意思。”
蘇代長長的歎了口氣,掙紮著起身,推開門,風雪撲麵而來。
昆侖山的雪,總是這麽冷。
“師傅,您這是要去哪裏?”
蘇代道:“我去看看......吹吹風...”
“師傅您身子骨不好,就不要吹風了......”蘇情著急道。
“我沒事。”他話沒說完,就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蘇情趕緊過去扶住他,小心道:“師傅,雪地滑。”
蘇代任由他攙著,一步步走出去,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那一天的昆侖山飄滿雪花,紛紛揚揚,落英繽紛,天地是那麽的潔白,在這樣的天地間出現了一個白衣勝雪的男人,他的出現,緊緊勾住了蘇代的眼睛。
“那一天,就在那塊凸出的飛崖空曠的雪地上,她俏生生的站在漫天飛雪之間,忘情的飛舞著,真好看......”
蘇情轉過身,不可置信的盯著遠方,方才這話不是蘇代說的,說話的人在遠方,昂著頭,癡癡的望著飛崖。
那人一身白衣,腰束黑帶,臉容嬌美。
“白雪......”蘇情無力的呻吟一聲,道:“你來了?”
“我來了。”白雪收回目光,微笑的望著蘇情。
“白雪?”蘇代也將目光放到白雪的臉上,可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很陌生,放佛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你是白雪?”
白雪還是那個老樣子,嘴角帶著微笑,道:“昆侖山蘇掌門?”
蘇代一陣失神,眼光迷離而無焦點,再次問道:“你就是白雪?”
白雪點點頭。
蘇代不信,拉著蘇情的手,望著他,希望從他口中說出個不字,但蘇情點點頭,道:“他就是白雪,傳說中陽春白雪合餘歌的蝶戀花,青蝶舞花,融入夢魘。”
“你是白雪?哈哈哈!!原來你是白雪......那麽她呢?她是誰?”蘇代已經完全茫然了,他驚慌失措的模樣,就好像是突然間自己的世界全部顛倒了,黑白反麵,“歐”一大口鮮血吐出,仰麵倒下。
“這是胃裏的血。”白雪一驚,他身子一動,幫忙扶住蘇代的身子,道:“他在嘔血。”
蘇情問道:“嘔血?難道不是咳血嗎?”
白雪叫道:“你見過有人是這樣大口大口的咳血的嗎?快送他回屋去。”
“好。”
等回到溫暖的木屋,蘇代已經麵如死灰,他的靈魂放佛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肉體,整個人處於迷離狀態。
“我師傅怎麽了?”蘇情著急問道。
白雪寸口取脈,沉思良久道:“他這是久思傷脾,脾屬土,與胃相表裏,脾傷則損胃,胃傷而嘔血,看他這病,已經有些時日了,怎麽不去看大夫?”
“我師傅...哎......”蘇情皺著眉頭,問道:“雪少,可有什麽辦法嗎?”
白雪看蘇代那模樣,麵色如死,搖頭道:“他吐血日久,剛才那一口是他最後的精血,如今已經到了亡陽之地了,加上自己毫無生念,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不...不可能......”蘇情一下子呆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師傅的病竟然會這麽重。
“你到底是誰?”蘇代猛的抓住白雪的手,麵色嫣紅,竭力道:“你不是白雪!你不是......你到底是誰?!”
白雪看他的樣子,知道這是最後的回光返照,歎道:“我就是白雪,蘇掌門一別十餘年,竟也認不得我了。”
蘇代瞪大了混白的眼,怒道:“你不是...她...不是...”
白雪望向蘇情道:“蘇掌門所謂的她,究竟是何人?為什麽他見到我,就一直再說著我不是她.....”
蘇情歎氣道:“她是師傅愛的一個......女人。”他終於還是說了一個女人,畢竟那種事情說出來,實在有辱他師傅臨死前的名聲。
“哦?”白雪道:“蘇掌門要等的,就是這個女人?”
蘇情道:“師傅...他一直以為這個女人就是你......”
“我?”白雪自然知道自己的外貌容易惹來許多誤會,但絕沒想到堂堂昆侖蘇代的心裏,居然將他當做女人愛著許多年,“他這些年......”
蘇情道:“師傅這些年,一直想著這個人,他一直以為是你......”
白雪道:“所以你才下山救出阿瑤姐妹,又將她們帶回昆侖山,就是要我上山來?”
“正是。”蘇情並不隱瞞道:“可是,看這樣子,你並不是師傅那日看到的那個人。”
白雪點點頭,他沒想到蘇情的武功已經進步如此之快,竟然能夠從萬軍之中救出兩個女人,雖然說當日也是百事諸多,眾人的焦點不在他身上,可這也是極不容易。白雪想來想去,當今之世,能夠這份功力的劍客,也隻有蘇情了,所以他一路追上昆侖山,道:“蘇掌門怎麽會認為那個人就是我白雪的?”
蘇情道:“十餘年前,你們陽春白雪餘歌三個是否一起上昆侖看雪?”
白雪點頭道:“的確,我還清楚的記得,看到了蘇掌門,當年,他和你年紀差不多大。”
蘇情道:“就是那一次,你在飛崖雪中舞蹈,師傅...就......”
“我在飛崖上舞蹈?”白雪道:“我從未在昆侖上舞蹈......”
蘇情道:“不可能,我師傅明明看到一個白衣女子...在飛崖上舞蹈......”
“白衣女子...”白雪忽然明白過來了,他重重的歎息一聲,道:“原來這些年,蘇掌門都誤會了。”
“誤會?!”
白雪的目光露出回憶之色,那是充滿了甜蜜和辛酸的回憶,道:“那日,上昆侖前,歌兒忽然要和我換衣服穿,她總是花樣很多,我和春少也總是依著她,於是我們就換了衣服,她還將自己的人皮麵具給我戴了,那日,在飛崖雪中舞蹈的人......”
“其實是餘歌?”蘇情也明白了怎麽回事,他沒想到當年居然是這樣的一個情景,“我一直在奇怪,師傅說當年那個白雪因為一句話就要陽春出手傷人,這和我在海上遇到的白雪並不大太像,原來當年那個白雪根本不是真正的白雪......原來她是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