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無雙道:“這個功高震主的可是那隆帝的親生女兒啊!”
小茵娘的眼前閃過歐陽的影子,歎道:“皇室之中,賜死皇子的,難道還少見嗎?以隆帝之性格,加上長公主的布置反間計,餘歌的存在,已經對他的皇權造成了威脅,中原人自來認為,內亂重於外患,所以這個餘歌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皇帝武功正盛,她這個公主卻位高權重,這便形成了一個尖銳的矛盾,這種矛盾在打天下的時候,或許會被緩和,可一旦天下將定,矛盾就會越來越激化,如同錐子放在口袋裏,遲早會要紮出來的。
曲無雙點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這個道理,我想以餘歌之聰明,肯定也能猜到了,可她為什麽還要強攻燕京城呢?難道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嗎?”
小茵娘緩緩的抬頭,望著天空,道:“這我也想不明白,若要說搶功,以她剛剛收複苗域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功勞了,她為什麽要自尋死路呢?我還聽說她現在時時刻刻都穿著一件龍袍,這.......這簡直就是給自己在挖墳墓啊!”
同樣的天空下,也有一個女人呆呆的望著天空。
望著天空,眼角濕潤。
她雖然身上穿著金黃色的龍袍,處在萬軍之中,可還是感到夜裏一陣陣的寒冷。
餘歌走到一直躺著的白雪身邊,癡癡的望著這個男人的臉。
這裏有幾十萬男人,可在她眼裏,沒有一個男人比得了這個躺著的白雪。
白雪臉如雪,身如雪。
“我知道你聽得到......”餘歌終於開口,她緩緩的對著白雪道:“你肯定聽得到,也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今天父皇突然頒下三道金牌給我,我都沒看,但都知道裏麵說了些什麽,無外乎是要我班師回朝之類的話。你說可笑不可笑,他要我回朝...哈哈哈!!”
餘歌麵上苦澀的大笑,笑聲裏沒有半分的愉悅。
“他開始懷疑我了,從我拿下苗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開始對我有所防備了,所以我才不得不借助你的力量,要盡量的取下燕京城。我知道,他擔心我成長太快,會威脅到他的皇位。”
“以前聽說書的講,有句話說是:願生生世世莫生在帝王家,這話說得真好,帝王家根本沒有人情,隻有權力和背叛,我為了他,做了這麽多事,到頭來,他聽了別人兩句話,竟對我生出防備之心,我這又是何必呢?”
白雪靜靜的聽著,餘歌緩緩地說著,就當做他聽得見。
“阿雪......你知道嗎?我如果現在收兵,無異於重蹈他當年的覆轍,到那時,神州又是幾十年的分裂,我不會這麽做,我就是死,也不能讓自己到了後世背負上罵名!”
“中原已經分裂太久了,天大的大勢已經是分久必合,為了這個天下一統,就算是父皇他疑心我,要我死,又有何妨?”
這話也不知道白雪聽見了沒,若是他聽見了,又會在心底作何感想?
“我現在誰也不敢說這話,一旦說了,軍心動亂,到那時,燕京不下,我也隻能和你說說,說說這心裏麵的話,阿雪...”餘歌一整天了,第一次蹲下,她蹲下,去撫摸白雪的臉,那張絕世的容顏。
“不知道為什麽,到了今時今刻,我還是最相信你,還是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最舒服的,如果可以,我真喜歡這一生一世你就這麽躺在我身邊,無論說不說話,都無所謂了。”
“隻是我怕,這樣的機會不多了,既然父皇會下三道金牌,就會下第四道,第五道,以前不是有人接到過十二道金牌嗎?我本想著不惜一切代價,不顧眾將的阻攔盡早收複了燕京,可沒想到父皇的指令會來得這麽快,比我想象的還要快很多。這也說明他已經對我有很大的忌憚了。”
這兩個月來,白雪日日都被餘歌放在身邊,她當空下來時,就會和他聊幾句話,放佛回到了從前的那個情景。
白雪醉臥在餘歌的膝頭,餘歌撥弄著他的烏發,講著一些話,也不管到底白雪聽見沒聽見。
那時候的白雪,無論喝的多醉,可隻要是餘歌說的話,他都能記得請清楚楚的,她想要的東西,他都會拚命的為她取來。
沒想到,過了這麽久,經曆了這麽多時間,他們之間竟又回到了這一幕。
時光,放佛從未流過,卻已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餘歌喃喃道:“我能想到朝廷中有人作祟,看清楚自己目前的危境,燕京城裏的那些人也不傻,他們肯定也想到了,他們一定會死守,阿雪,你說這個時候哦,我該怎麽辦?”
一直到了現在,到了她終於問出“我該怎麽辦”時,她徹徹底底的軟弱了下來,她脫下了自己所有堅強冷酷的外殼,化作一個女人,說到底,她也隻是一個女人,在這個男人為尊的世界裏,女人永遠都是配角。
白雪當然不會回答她,他已經很久沒說話了,隻怕到了現在,他還會不會說話都已經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了。
若要說他是清醒的,這實在不可思議,沒有人可以清醒著連續兩個月不動不言,這麽躺著如同一個活死人,可如要說他已經沒意識了,又放佛不可相信。
到了今時今刻,餘歌已經試過了十八種方法來測試過白雪,她很清楚白雪的底細,知道他曾經在名草堂內學過極強的身體忍耐力和控製力,要對付他,飛的要餘歌自己動手不可,可是即便是她自己動手做了檢測,也完全發現不了白雪究竟是否清醒。
到了現在,餘歌也不得不承認,很可能白雪已經失去意識了,或許他還有醒來的那一天,但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
“到了這一刻,我也沒有辦法了,若是再有金牌來,我便不得不奉詔了,否則下麵的將領們就要壓不住了。”餘歌對著自己笑笑,道:“他們對我的忠誠,還是來自於我父皇的信任,畢竟我才浮出水麵時間不久,根基還是太淺了......”
她望向了天空,又呆呆的望著天空。
地上,喊殺聲一片,血流成河。
“殿下。”又過了許久,一個粗豪的聲音喚醒了餘歌,是秦一兩來了,他說道:“殿下,第四塊金牌來了,這個......”
餘歌頓了很久,才從她自己的世界裏回過神來,收回目光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殿下......”秦一兩欲言又止。
餘歌道:“怎麽了?”
秦一兩道:“難道殿下還是不接旨嗎?”
餘歌反問道:“你說,我該怎麽辦?”
秦一兩長長的歎息一聲,並不說話。
餘歌緩緩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秦一兩一愣,道:“殿下何出此言?”
餘歌笑道:“沒什麽?”
秦一兩覺得她的笑容有說不出的苦澀,忍不住問道:“殿下,您還好吧?這段時間您太累了,您實在不必在戰場上陪著大家,要不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休息一下?”餘歌整理了下身子上的龍袍,長吸一口氣,道:“我的確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一下了,這一次恐怕能好好的休息一陣子了。”
秦一兩聽餘歌說這話的口氣,放佛心灰意冷的模樣,這實在不像是她平時的作風,他還以為餘歌是對今日的戰局不滿意,想是她高要求慣了,達不到她的標準有所失望了。
“是,殿下。”
餘歌歎息一聲,道:“鳴金收兵吧。”
“鳴金?”秦一兩奇道:“殿下不攻了?”
餘歌道:“不攻了,收兵吧,然後立即拔營,緩緩後退三十裏。”
秦一兩道:“這...這是何意?後退三十裏,難道殿下要改攻為圍,以圍城之策?”
“不是。”餘歌道:“明日再次拔營回杭州。”
秦一兩道:“末將不懂。”
餘歌道:“你不需要懂,隻需要這麽做,隻因這是聖旨上的內容。”
“聖旨?”秦一兩道:“殿下還未接旨,怎麽會知道聖上的旨意?”
餘歌冷笑道:“我若是看不懂他的心思,早不知道什麽時侯前已經死了......”她不再多講,轉身回兵營。
轉身,已經鳴金收兵。
餘歌回到大帳,裏麵已經有四個信使麵麵相覷,她開口道:“你們四個人水誰拿來就先講吧,講完好下一個講,抓緊時間。”
“這...”第一個信使麵露難色,道:“殿下難道不開堂擺香迎駕嗎?”
“你說不說。”餘歌厲聲道:“不說就拖下去斬了!”
“我是金牌...信使,殿下不能......”那人還想再說什麽,餘歌早已不耐煩了,她高呼道:“來人!把這個廢物拖下去斬了。”
“你不能!你這是...啊!”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早有左右拖了那信使,即刻砍了,過不多久,就有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呈了上來。
“諸位,現在可以說話了嗎?”餘歌對著那人頭說道。
“是...是...”其他三個信使嚇得麵色蒼白,那裏還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