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山氏——南天庭子孫?
白雪脫口而出道:“你們是炎帝後裔?”
滿姑婆傲然道:“正是!”
古史記載:昔少典娶於有蟜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薑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薑。二帝用師以相濟也,異德之故也。這段話隻記載於正史之中,其後便是炎黃聯手戰蚩尤於涿鹿之地,從此一統神州,之後再無記載,不過於坊間野史多有傳說:天下大定之後,炎黃二帝為爭奪天下而分裂,竟有阪泉之戰,黃帝大敗炎帝,炎帝退南天,安於一隅。
這些傳說,白雪也偶有耳聞,不過因為史料缺失,年代久遠,他聽後也是付之耳後,從來不放在心上,如今竟有人生生提出這個觀點,他一時也難辨真假。
“即便你們拜月教真是炎帝之後,且不說當年黃帝未趕盡殺絕,便是現在,更無人會想要謀害你們這一族,為何又要躲藏這幾千年呢?”
“未趕盡殺絕?!”滿姑婆厲聲慘笑,笑聲如夜梟般淒厲,她滿頭白發飛舞,怒斥道:“你敢說他未趕盡殺絕?那到底要怎麽樣才算是趕盡殺絕!!”
白雪心中暗驚,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隱故,卻是不見於曆史的?他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暗罵:糊塗,自古以來曆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且看那些滿手血腥的開朝太祖,當政後無不是大肆粉刷,將曆史的真相塗抹的花肢招展,惡心不堪?這黃帝既然取得了勝利,哪裏還可能容得下炎帝一族,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曆史早已被篡改了!”
“你總算明白了。”滿姑婆冷喝道:“黃帝?中原始祖,不過就是一個奸佞小人罷了!”
白雪麵色一變,他雖然願意相信黃帝當年的確要對炎帝烈山氏這一族斬草除根,但多年來的傳統思想還是根深蒂固的,實不願聽到有人當麵侮辱中華大地的先祖——黃帝!何況還是說他是個奸佞小人。
“黃帝大敗炎帝,靠的是強者為王!雖不算正義,但也是堂堂正正,在下絕不容許有人惡意中傷,出言不遜!”
滿姑婆道:“你是在恨我不該罵他是奸佞之徒?”
白雪迎著她刀一般鋒利的目光,正色道:“正是。”
“笑話!”滿姑婆大笑一聲,道:“老身需要誣陷?你說他堂堂正正,我卻且問你,你敢對著我族刑天之像再說一次嗎?”
“刑天?”白雪再抬首去看,但見斷首刑天,屹立不屈。
刑天之名取之於:天者,顛也;刑者,戮也。刑天與天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刑天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幹戚以舞。
白雪從前讀史書,每讀到這一段,總覺得猶如骨鯁在喉,卻沒過多在意,今次再回想一下,不由得覺得冷汗連連,這一段說的正是炎帝之臣刑天不堪屈身南天庭,前去中央天庭與皇帝一決生死的常羊山一役,黃帝既砍下刑天之首,偏生害怕刑天再戰,竟劈開常羊山,將刑天之首埋藏,空留後人感歎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但也隻是壯誌不酬,朝天恨其不公!
滿姑婆衝白雪道:“他即已大勝,要麽就殺,要麽再戰!偏偏使出這般伎倆,生埋活人,實在讓人難以心服口服!”
白雪滿心慚愧,但口中仍辯解道:“兵不厭詐......”
“好一個兵不厭詐!”滿姑婆冷笑揮手一指那絕壁之上後麵的浮畫,厲聲道:“難道這也是兵不厭詐嗎?!”
白雪方言望去,隻見刑天之後,還有無數副浮畫,每一幅畫都是簡單的寥寥幾十筆,但勾勒的形神具備,他一幅幅的看下去,竟不自覺的被吸引住心神,麵色蒼白,如同雷擊,等到終於看完最後一幅畫,他忍不住趴到吊橋一側狂嘔,胃裏一陣陣的抽疼。
“這太可怕了?實在是......”白雪嘔吐許久,將胃裏吐得幹幹淨淨之後,才覺得舒服了一點,終於勉強抬首道:“實在是......”他連說兩個實在是,卻一直說不下去,隻因他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好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你怎麽不說下去?”滿姑婆也已經憤怒燒頭,不能自己,她每一次看到這些浮畫,隻覺得心中一把火在熊熊燃燒,恨不得就此這麽的燃燒了自己,燃燒了這個人間!她大聲道:“這就是你們中原人所謂的人之初祖,萬世至尊——黃帝幹的事情!”
白雪痛苦道:“人世間沒有詞語可以形容這場悲劇,如果非要說,那就是慘無人道!”
浮畫上畫的,正是刑天戰敗後,黃帝大齊天子之兵,剿滅烈山氏一族的故事,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無論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概剿滅,甚至到了後期,戰事僵持,糧草不濟之下,竟然殺人煮食,種種慘劇,天人共憤!
一個原始大族就這麽被連根拔起,最後幾幅畫是講當時一個女人帶領了最後一些青年女人逃亡千萬裏,越過無數艱難險阻和追殺,終於躲到了這苗域蠻荒之地,多少年再也不敢重現人間。
“難道這浮畫是真的嗎?”
滿姑婆道:“你別忘了當年你們的黃帝是怎麽對待九黎族蚩尤的!”
黃帝鎖蚩尤,斬首級,裂四肢,抽筋剝皮,碾為肉末,分與眾人食,不食者,以叛族罪殺!
史書明載這就是黃帝對付蚩尤的手段,白雪想來忍不住又是一頓狂嘔,隻是他先前已經吐過,再吐也是空無一物,胃裏難過的要命,腦袋暈乎乎的。
“後來呢?”那浮畫隻畫到烈山氏一族逃到這苗域之地後,再也信息了,白雪強忍住嘔吐道:“後來你們......”
滿姑婆道:“後來,就是四千年的隱藏,無數年過去了,曾經的家園和先祖宗祠也沒了,哪怕是現在這裏,我們也變成了一群孤魂野鬼,隻有亡國之痛,滅族之恨時時刻刻在啃噬著我族每一個人的心!”
這委實太過於殘忍。
白雪歎道:“哎......”
滿姑婆厲聲道:“滅族之仇,不共戴天!”
白雪道:“所以你們索性以月為神,號稱拜月教?”
滿姑婆道:“正是!”
白雪終於將江湖上那些傳說串聯起來,道;“原來江湖傳說,拜月教自黃泉惡龍底下得到月亮神力逃出,避開輪回,號稱偷天一族,其實這不過是隱喻而已,所謂黃泉就是指黃河,惡龍也就是黃河流域的有熊氏黃帝,至於說月宮神力,避開輪回,都不過是指不容於中原,不奉中原朝廷罷了,這才是偷天真正的意思!”
滿姑婆道:“不錯!”
白雪道:“怪不得那些人也會死,看來我真是多想了。”他頓了頓,又道:“我猜那些拜月秘術也與昔日烈山氏的巫術一脈相承,隻因從未正式見於中原,所以過多怪異?”
滿姑婆傲然道:“你們中原武術,也算是博大精深,不過鑒於鬥爭廝殺過多,許多秘法早已失傳,又豈能與我拜月秘術相提並論?”
白雪黯然道:“是,戰爭和廝殺,永遠都是中原的主題,人為什麽一定要流血呢?”
滿姑婆道:“人之所以會有戰爭,隻因人有野心、有欲望,更何況是那些萬人之上的所謂天子?以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行暴戾之事,留萬古罵名!”
白雪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嘲諷意味,嘲笑道:“天子?天之子?這實在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可笑的笑話,更是最可悲的悲哀!”
滿姑婆道:“在後世回去看,這些人的確愚不可及,也可笑可悲之極,但可恨的是無數人為了這種人的一個念頭而殞命。”
“正是如此。”白雪幽幽道:“最可悲的是,這種事從前有之,現在也有,隻但願,未來的以後,這種事情能夠少一些。”
白雪的這個期望,到底是否會實現?
千百年後的世界,究竟是否還是如此,人間是否會多一些公平與正義?
誰也不會知道。
此恨之悠悠,不絕期。
滿姑婆道:“但願吧。”
白雪默然半響,實在不想再多說這種事,他直起身子問道:“就算當年黃帝對你們趕盡殺絕,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也可以重新回到太陽底下,何必要躲躲藏藏的?”
滿姑婆冷聲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當真以為一切都時過境遷了嗎?”
白雪奇道:“難道不是嗎?”
滿姑婆咬牙切齒的吐出四個字:“南國!餘歌!”
白雪失聲道:“難道歌兒她就是黃帝的後人?”
滿姑婆搖首道:“不是。”
白雪不解道:“那麽......”
“白雪啊白雪!望你還自號玲瓏心,怎麽還不明白!”滿姑婆道:“昔日那黃帝所做之事,和今日餘歌欲行之事,豈非毫無區別?”
“歌兒?”白雪並不是真的糊塗了,他隻是遇到餘歌的事情,總是心中自動的避開了,在潛意識裏,餘歌還是他的親人,他實在不願意將她往壞的地方去想,但現實卻由不得他逃避,總是將他往不該去的洪流中扯去。
“她要做的事——就是統一神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