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過這麽一場充滿了淒迷傷感的變故後,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些怪怪的。
這場悲劇的主角雖然是長依依,可白雪的確也脫不了幹係,隻是看他的表情竟沒有一丁點兒的悔意,他竟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空性目中也有了別人看不穿的痛苦,他本是個出家人,卻有了凡塵間的痛苦,隻因長依依已經在他的心田埋下了一棵情 欲的種子,這顆種子會給他帶來什麽樣可怕的影響,沒有人知道。
他勉強收拾了心情,低念阿彌陀佛一番才朗聲道:“各位,如今白雪已經受擒,接下該如何處理,還要大家商議才是。”
杜榮搶在眾人之前,甕聲道:“按江湖上的規矩來說,這能擒獲白雪空性大師出了最多力,這人也該由大師處置。”
空性推辭道:“這可如何了得,若無豪大將軍先取信於烏靜靜,春少、柳生先生坐鎮於後,大當家的從旁協助,此事豈能有成,如今貧僧何德何能,豈敢豈敢。”
杜榮笑道:“大師太謙虛了,若無大師運籌帷幄,更借來奇毒渡厄花,此事也絕難成功,算來大師還是居功置偉。”
空性道:“哪裏哪裏。”
豪命冷笑,暗裏“呸”了一聲,看他們兩人推來推去的虛假的模樣他便忍不住的惡心。
突然,夜色深處又飛出一個粉紅色的物體,啪一聲重重摔在白雪身旁,空性定睛一看,是蛇含,他已被人製服動彈不得。
將蛇含丟出來的人正是一直沒有現身的陽春,原來他消失許久正是為了去抓剩餘的七葉一枝花,隻見他的左手掌下還提著一個黃衫人正是黃華,陽春麵色鐵青,冷冷道:“你們不必再互相推諉了,白雪歸你們,魔棺歸我。”
他這話不是討論,是決斷。
空性麵色一變,道:“春少莫不是在說笑,你不是一直想要取下白雪的性命嗎?為何又改變主意了?”
陽春將黃華也隨意的往白雪身邊一丟,看也不看空性,道:“我的事,無須向你解釋。”
“這……”空性遲疑了一番,歎道:“阿彌陀佛。原本春少所言,貧僧理當遵從,隻是貧僧下山前空聞師兄曾有囑咐:白雪與青銅棺皆是魔物,務必要帶回嵩山少林寺,以佛法化去其之戾氣……”
豪命心中微訝,他沒想到空性居然並不願意放棄青銅棺,難道這口棺材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陽春打斷空性繼續的囉囉嗦嗦,道:“那是你的事,即便是空聞這老和尚人在這裏,也無濟於事。”
少林寺千年古刹,空聞方丈更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空性自出道來也是受盡尊崇,哪裏能忍得了這樣的氣。
他也冷聲道:“十餘年前,陽春白雪合餘歌火燒火燒少林寺,一把熊熊烈火將我天王殿、藏經閣、法堂和鍾樓等處統統毀於一炬;致使寺內大量藏經、寺誌、拳譜等燒成灰燼,盡能存下山門、立雪亭、千佛殿、大雄寶殿等處,這個仇貧僧也很想與陽施主算一算。”
陽春劍在掌,無謂任何人挑戰。
空性心中發狠,暗道:“陽春,你與東瀛一刀之戰,別人看不錯端倪,我卻知道那刀氣已將你重傷,現在你隻怕已是個紙老虎罷了,並不是我的對手!你可莫要怪我乘人之危。”
他緩緩將寬大的僧袍撩起一角,別係在腰帶上,雙手放於前胸,正是不攻不守的態勢。他知道今夜真正的廝殺從現在才真正的開始。
陽春的劍在鞘,可誰也不知道他何時出劍。
等他出劍的時候,往往決戰已經結束了。
空性自然也知道陽春的劍很快,如無意外,陽春應該是這個江湖上出劍最快的人了,所以他已經集中全部精神在陽春的雙手上,他要做到擋下陽春的第一劍。
隻有擋住了第一劍,才有第二劍。
隻要擋住了第一劍,或許便不會有第二劍。
高手過招,一招足以。
空性很明白這個道理,他隻有一次機會。
雨一直下,夜很深了。
這深夜竟仿佛永遠也過不去似的,隻有微弱的燈光。
忽然,寒夜中一道淩厲的刀光竟從空性背後襲來,他正將全部精神放在陽春身上,更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背後的人會突然偷襲於他,這一刀無聲無息,直到刀鋒刺入皮膚瞬間空性才反應過來,可他一時根本閃避不及,那一刀已經狠狠的紮進了他的左背,三寸長短刃直莫刀柄。
“啊!”空性一聲慘叫,反手一掌想要反擊,可那偷襲之人似乎早已料到了,他一招得手立即遠遁,空性一擊不中,竟不追擊下去,他身子一縱,反而朝沒人的黑夜中遁去。
“杜榮!這一刀之仇貧僧必定要報!!”這一刀自然是一直站在空性背後,默默的支持著他的九幫十八派大當家杜榮刺得,空性不用看也知道。
驀然,一道閃電劈過,雪白的亮光將空性猙獰的麵目暴露在杜榮眼中,他在最接近成功的時候被自己的朋友出賣,心裏麵的自然恨到了頂點。
杜榮被看怨毒的眼神盯了一眼,隻覺得渾身的不舒服,他訕訕道:“灑家早已和春少在今年開歲後便定了盟約,大師實在怨不得我。”
“原來是這樣!好!好!好!”空性慘笑道“是貧僧信錯了。”
豪命目睹一切,忍不住譏諷道:“你的確信錯了人,無論是誰都絕對不會去相信一個弑主奪位的畜生,大和尚既然與這樣的人為伍,失敗是必然的。”
“好。貧僧記下了,此生絕不會忘記。”空性的背上還插著那柄短刀,鮮血涓涓湧出,他已覺得麵前發黑,不敢再多逗留,“眾位,後會有期。”
杜榮叱道:“到了這般田地,你還想能走的了?”
斬草除根,這本是江湖人一貫奉承的信條,如今空性已經恨杜榮入骨,若是讓他逃走,杜榮日後必定遭到瘋狂的報複。
空性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剛才一擊不中已經遠遁,現在人早已在十丈開外,他隻能逃,能夠逃得出性命才有以後。少林的武功以穩重著稱,可空性的輕功實在不弱,他身子掠起如一隻大鳥,迅捷無比,轉眼間已要消失在黑夜中。
杜榮見陽春一動不動,急聲道:“春少,再不動手他就真的逃走了。”
陽春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道:“他走不走與我何幹?”
杜榮呆住了,他臉上一直掛著的油膩微笑不見了,焦急道:“這空性與我們有仇,豈能輕易放走了他……”
陽春漠然道:“那一刀是誰插的?”
杜榮道:“是灑家。”
陽春道:“居然如此,這仇也是你的,與我何幹?”
“你!”杜榮這次真的傻掉了,他大聲道:“我們本是盟友,你怎能……”
陽春一橫掌中利劍,道:“你替我取回墨劍,我為你殺白雪。現在白雪已經是你的了,我們已是概不相欠。”
杜榮慘笑道:“概不相欠?”
陽春道:“我且問你,我可曾要你為我在背後捅空性的刀子?”
杜榮隻能道:“不曾。”
陽春已經不說話了,他冷冷的看著杜榮。
杜榮麵上的冷汗如雨般的一直往下掉,他知道自己這次可能真的做錯了,他原本是想要助陽春一臂之力,進而加強這結盟的關係,誰想到陽春無情更在他想象之外。
“活該。”豪命暗笑道。
杜榮望著倒下地上的白雪,他心裏忽然有了一個主意,於是,他又重新將自己那笑容給掛上,慢慢走到柳生純一郎的麵前,笑笑道:“柳生先生,灑家知道你與白雪有殺弟之仇?”
柳生純一郎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全程都合上雙眼,人世間的一切都不在他的眼裏,淒慘甜蜜的愛情、卑鄙無恥的背叛都不足以打動他的心,他一直在閉目養神,等待著。
現在,終於“白雪”這個山芋已經有人送到了他的麵前。
柳生純一郎睜開了眼,道:“正是。”
他的眼裏仿佛也有無數的鮮血和殺戮,杜榮被他看了一眼,禁不住心裏一跳,頓然道:“如今,白雪在灑家手裏,灑家想與柳生先生做一個交易。”
柳生純一郎道:“什麽交易?”
杜榮麵上微笑似乎更燦爛了,他那圓乎乎的鼻子在拚命的冒著一層層的油,“灑家將白雪送與柳生先生,助你一報殺弟之仇。”
柳生純一郎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白雪,道:“這是個不錯的提議。”
白雪可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人當做是貨物一般的交易。
人在江湖,誰也不敢說自己沒有倒黴的一天,一個人隻有在得意的時候,能夠多想想倒黴的樣子,那麽他多多少少還是成功的。
杜榮道:“正是不錯的提議。”
柳生純一郎道:“那麽,杜大當家想要什麽回報?”
杜榮擺擺手,一臉的笑意。
柳生純一郎皺眉道:“你什麽都不要?”
杜榮嗬嗬笑道:“灑家隻願和柳生先生結為盟友,互相扶持,而這白雪不過是灑家的一點小小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