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十年也就是餘歌逃亡隱身的十年,直到她遇到白雪,直到死在白雪的懷裏。
這一切似乎都解釋的通了,可白雪隱隱還覺得哪裏不對勁,似乎什麽地方都說得過去,但又什麽地方都不對勁。
殘燈如豆,這雖不是一間很大的廟宇,可隻有一盞燈實在照不亮太多的地方。
陰風過處,說不出的森冷,也把趙典和陽春的臉吹著森冷陰沉。
說不出的陰冷沉寂。
“歌兒的死,我身上似乎被人控製過的痕跡,還有……”白雪被冷風一吹,突然想到:“歌兒的死太過奇怪,她死前說過的話更是很容易被一戳即破,她一向心思細密,絕不能做這般低劣的把戲……這實在解釋不通。”
白雪他不知道,在他心底種下控製的人便是餘歌,他更不知道自己的心底被埋下了一顆隨時都會爆炸開來的不確定因素,他現在還能平靜的和陽春坐在一起是因為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而每一件事情都大大的磨煉了他的心誌,尤其是最後他突破進入了化身之境,所以才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情感和身體,不至於做出令自己和別人都後悔終生的事,但即便如此,現在的白雪也極為不安全,隨時都可能暴起殺人,隻因那咒言咒言早已是深種到了他的內心發了芽,他此生絕不可能擺脫。
白雪緊盯著陽春的雙眼,大聲道:“因為她做錯了,所以她必須得死!可你莫要忘了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我們的朋友,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朋友。”
“歌兒不是我殺的……”陽春平靜的開口道:“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做的?”
白雪愣住了,他知道陽春一向不屑於說謊,何況到了現在這種時候,陽春更沒有說謊的必要了。
那麽,是誰殺了餘歌?
或許是他們從前的仇家做的,要知道做殺手這一行不可能沒有兩個仇家,也可能是拜月教的人做的,隻因那紅萼三針本就是朝著白雪射去的,還有可能是餘歌自己殺死自己的,隻因她根本想死在白雪的懷裏,再讓名草堂大起內訌?
“我查過了,找不到任何線索。”陽春說找不到線索,那就是找不到線索,白雪明白他有一套自己的有效而嚴密的方法偵查方法。
餘歌已經死了,死去的人終究是死去了,也永遠的葬在了她最喜歡的西湖底,可是活著的人呢?活著的人還要走下去,活著的人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潛龍?到底什麽是潛龍?”白雪隻能盡力的不去想餘歌的事情,他隻覺得自己的胃一陣陣的抽疼,刀絞一般的疼痛,他怕自己再想下去會嘔吐。
“潛龍要說複雜簡直是這數百年來最複雜最龐大的計劃,可要說簡單卻也是再簡單不過。”趙典伸手一指白雪道:“簡單的說,你就是潛龍,潛龍就是你。”
白雪也指指自己的鼻子,他並不算太奇怪,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想了很多,也能夠猜到了很多。
“隻因為我是龍陽之體,傳說中能夠真正掌控陽逆槍的體質?”
趙典道:“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白雪問道:“還有另外的原因?”
趙典的目中流露出一種奇特的光彩,映照在慘青色的燈火下古怪之極。
“還有一個原因你應該能猜到,”趙典道:“你是我的親侄子,也是當今隆帝的親生兒子,趙蟠……”
趙是南國國姓,蟠者,潛龍也。
一個真正強大的帝王很明白自己的後代絕不能在溫暖的後花園長大,隻有砥礪過風雨吹打的鮮花才能在雨後陽光中開的夠燦爛,夠美麗。
“我們趙家已經延綿了三百年,在這三百年不算太短的歲月裏,有過太多次的危機,甚至還有三次幾乎覆亡,最近的一次便是百年前北域大舉入侵,我們不得不從燕京都城撤出,躲避到這南方一隅,百年來神州北望,每代帝王的心願無不是北伐回家,可每一代帝王都鬱鬱而終不能實現,差不多三十年前到了我和皇兄這一代,帝國已經腐爛到了根部,皇兄北有虎狼之國枕戈待發,南有苗域蠢蠢欲動,國內吏治腐敗,官員大多醉生夢死、不成人樣,我還記得當時的宰相叫做鷗思,此人奴大欺主,仗著朝中老臣勢力處處與尚且年輕的皇兄作對,皇兄空有壯誌也不得不麵對現實,處處受製,這樣的閑氣對於一代帝王來說實在是太過難忍……”
趙典已經很多年沒有講過這麽多話了,他似乎要一次性把所有的話都說完,已經完全將自己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中,那一段屈辱、壯的回憶。
“不過皇兄的才能是趙家三百年來唯一可以直追先祖的一個子嗣,他忍人所不能忍,做人所不能做,最終我們花了大概有五年的時間才將鷗思刺殺在他自己家的茅廁裏,然後以迅雷之勢剪除其黨羽,一舉肅清多年來腐敗的吏治。”趙典的眼睛開始發亮,聲音也開始有些發抖,是興奮,也是怨恨:“那真是痛快的一夜,大火連綿燒過了杭州城八百多家大宅,那些奴才全部該死……”
白雪沒有經曆過那一段歲月,他自然不能理解趙典的心情,他隻是越來越痛恨無止盡爭鬥、背叛和殺戮,隻要一聽到這些,他的胃脘便止不住的疼痛,整個胃都似乎攪成了一團。
“咳咳咳……咳咳咳!!”白雪的咳嗽聲在夜霧中顯得異常的突兀。
趙典冷冷的望了白雪一眼,白雪是他從小帶到大的,他自己很明白白雪此時的想法。
“斬草除根,在那個歲月裏,皇兄的身邊隻有一個我,你不明白鷗思當時在朝中的勢力有多大,若是不能一次性剿滅,殘餘勢力反撲,皇兄便危在旦夕,我們絕不能給自己留下任何一點的隱患。”
這便是帝王之術,殺伐果斷、心硬如鐵!
“平定了內亂,我們便開始放眼於北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