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如雨,肆虐蒼生,白雪已如暴雨下的幼燕,隨著陽春的劍氣飄蕩不定。
就在這樣的淩厲劍芒下,白雪一抬頭,驀然看到一雙赤紅的血眼,鮮血般鮮豔欲滴,如兩顆最豔紅的紅磚石鑲嵌在蒼白的冰鏡上,顯得分外的不合眼。
“春少的眼睛好奇怪?這不太像是平常的他……這是為什麽?”
陽春是因為沒信心嗎?他麵對的人是無敵的化身,任何人麵對這樣一個神話般的人物都會感到其高大和不可戰勝,再見到自己的軟弱和卑微,難道陽春也會這樣嗎。
他這雙眼睛猶如兩根紅針狠狠的紮在白雪的眼裏,“好,我走。”白雪自知自己不是他們那種境界的人,夾在其中完全沒有任何作用,反倒真可能送了自己的性命。
白雪一走,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阻攔,空間隻剩下七寸之距。
七寸,剛好是陽春的一步。
他重複了無數次的一步,每一次都絕對的工整和準確,哪怕是最苛刻的工匠師傅來測量,也跳不出任何毛病。
上一步,拔劍,出劍。
劍出,血流,人亡。
這就是下一刻的情景嗎?
白雪已有些不忍,他不忍看見陽春死在這裏,他本該對陽春充滿信心的,可不知為何當他一想起陽春那雙變得赤紅如血的眼珠子時,他便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對勁。
劍出,迎風。
墨劍黝黑,仿佛能夠吸盡它周遭的所有一切,包括無所不在的光線。
難道說他的劍比光還快,真是不可能的。
但白雪發現至少陽春的劍比聲音快,快很多。
“鏗”一聲劍鳴出鞘後,陽春早已是邁出了那一步,身形早已不見,原地徒留下一連串的殘影。
白雪倒吸了口涼氣,心中大驚,以他的目光之銳利,尚且無法完全撲捉到陽春的身形,這中速度委實過於可怕,而這種速度帶來的力量更是超乎常人的想象。
白雪對陽春的劍術從來不敢有絲毫的輕視,一別十年,他相信陽春肯定會有很大的進步,隻是他自己近來遭遇詭異、奇遇不斷,得人相助也進入了化身密境,自以為或許可以和陽春拉近一些距離,可他一看到陽春出手,心便沉到了穀底,他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大,大的猶如天塹。
“果然不愧是百世不出的劍術奇才,春少,你已經到達了我無法想象的境界,難道這就是你真正的實力嗎?”
戰局中早已是幾乎不見人影,卻又到處都是人影。
極淡極淡的人影,影影憧憧,山山疊疊。
“嘣嘣嘣……”偶有一絲劍氣泄出,濺射在青石街道上,那已經承載了百年的淺白青石便立即被炸的粉碎,外人根本無法想象交戰其中的雙方之危險。
“春少居然可以和拜月醫姬交戰這麽久?”白雪輕聲道:“秋琴雖然失去了月神的光輝,可她畢竟身懷有鏡雙城,春少究竟要怎麽破呢?”
鏡有雙城,人獨一心。
白雪已經試過鏡雙城的威力,那幾乎是不可解的,沒有人可以打敗兩個拜月祭司,甚至她還能劃出三個,四個……
這已經不是人類的範疇了,所以普通的人類也不能打敗她!
“春少?他好像不是人!”
“他是一口劍,一口隻為殺人的劍!”
突然,戰局一聲厲喝:“鏡雙城!!”
聲厄雲霄!
“是鏡雙城!她果然使出了這個絕技,春少看你的了!”白雪睜大了眼睛,恨不得灌注全部功力運於雙目仔細看清楚場中的每一個細節,不敢錯漏半分。
隻因這種決戰實在太過難得,傾盡一生絕大多數人也不可能看得到兩個化身密境之上的近神人類決戰,白雪能看見,他自然要珍惜,他剛剛踏入化身之境,根基不穩,這場盛宴無疑是最好的奠基石!
“水龍吟!”也有一聲清喝!
笛奏龍吟水!
陽春也出了全力,世人都知道陽春懷有一式水龍吟,正是劍法中攻伐之極致。
“水龍吟啊水龍吟!多少年了,我終於又見到你了……”白雪望著那飛天一式喃喃道,他直到今日還清楚的記得當年入門執劍之時,柴飛飛足踏山之巔峰,碾雲如泥,劍指北洲,豁然回身,厲聲問道:登高當歌,你們兩人且說一句來聽聽!
陽春懷抱中利劍“噌”一聲迎風出鞘,劈北風,高唱道:
楚天千裏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倚天萬裏須長劍!劍之鋒利,人之鋒利,當世無雙!
可白雪卻彎腰將地上被陽春劍氣驚落的一朵殘花拾起,微笑的戴在自己頭上,然後麵迎北風,攏臂低呢道: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當時皓月,向人依舊。
陽春白雪兩人唱的都是水龍吟,可完全是兩個極端,北風料峭,春風靡靡。
也就是這一句,讓白雪失去了修行這世間至利至強的一招,也改變了無數的事情。
“哎……”
白雪的回憶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被驚醒過來。
決戰似乎已經結束了。
那最後一劍,快過閃電,勝逾流星劃過漆黑的星空,沒有人能夠躲開。
即便是拜月醫姬也不能。
秋琴的確沒有躲過,躲不開的結果便是她潔白尖尖小巧的下巴下一寸插著一柄漆黑的利劍,墨劍穿過她的咽喉、頸椎甚至透過頸後的皮膚,又穿進了一個纖細優美的脖子裏。
這一劍穿透了兩個脖子,兩個美麗多情的脖子。
這些年,在每年的元宵節上,白雪都會去燕京的老街道吃幾個鴨脖子,百年老湯鍋底鹵的鴨脖子,辣口不辣心。
可現在他想到這情景就想吐,胃脘就一陣陣的抽疼。
兩個一模一樣的秋琴被陽春一劍刺過,快,的確是夠快,快到不可思議。
就在鏡雙城分身的那一霎那,陽春的劍已經穿過了兩個分身的要害,將她們串成了鴨脖子。
陽春勝了嗎?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微笑,眼裏也不見一絲微笑。
任何人能夠戰勝拜月教祭司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哪怕是前任祭司,但陽春的麵上、心裏沒有一絲的高興,隻因他並沒有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