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上來的是一個女人。
女人,坤卦。
“初六:履霜,堅冰至。”
陰柔之初,主性情至寒之象,萬物萌生之前的嚴冬之末,幼女多嬌柔、性情喜近溫和。
這就是女人。
如果你還不明白什麽是女人,那麽隻需要看一眼現在上了樓外樓的這個人,你便全都明白了。
她的身上是一件華麗的紫袍,華美而貴重,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是杭州城最好的裁縫店老杭幫做的,價值絕不會在八百兩之下。
可誰也不會去看她身上的衣服,隻因她這個人比這件衣服好看八百倍。
她的舉止優雅,勝過世間所有的貴婦,尤其是眉梢的一縷風情,最是醉人。
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說了一句話。
她本該是奪取了所有人的目光,再緊緊的抓住所有人的心神,讓每個人隨著她的一顰一笑而牽動心神,喜怒哀樂起伏不定。
可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她的身上,那些本該在她身上的目光隻是輕輕的一瞥,便再也沒有停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左手胳膊挽著的男人身上。
他們首先看到的是一雙眼睛。
一雙妖姬般的眼,略略有些狹長,倒也是添了幾分紅顏薄命之感,可也正是這雙眼睛讓人生出無限漣漪,那是一雙妖姬的眼,看著久了竟仿佛是碧綠色的,仿佛冬日裏的暖陽,春日下的江水。
那雙眼鑲嵌在一雙美麗的臉上,那張臉無疑是上天最精致的傑作,每一分都恰到好處,美麗如同妖魅。
這個人就是白雪。
白雪來了。
他終於來了。
他終於還是來了。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白雪自從出道以來束發、白衣、黑帶。
但是現在他身上穿的卻是一件紅衣,鮮血般的紅衣,怒放在他弱如薄柳的身上。
束發、紅衣、紫帶。
他的臉上帶著微笑,溫柔的微笑。
他的腰挺得筆直,他並沒有刻意去挺直自己的腰,隻是那麽隨隨便便的走上樓來,隨隨便便的站著。
可就是這麽隨隨便便的站著,他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本就是上天祝福過的寵兒,永遠擁有別人竭盡一生努力也無法達到的天賦。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帶著嫉妒、羨慕和幻想。
他身上帶著的那種醉人的韻味,如火之有焰,燈之有光,更是是美酒,曆久彌香,抿口便醉,而最能讓女人沉醉的也便是這個。
這是天生帶來的氣質,靜若池水,動如漣漪,如聽濤聲,如煙似霧,白雪的一抬步,一微笑,都流溢著花與劍的美麗,是神秘的,緩緩的,動人心弦,不可捉摸,深入骨髓,令人意亂情迷。
於是,挽著他的女人也癡癡的望著他,在她的眼中,隻有這樣的一個人。
克孜勒突然發現自己錯了,在看見白雪之前,他覺得白雪就應該是白璧那個樣子的,可看見白雪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徹頭徹尾的錯了。
真正的白雪根本不需要任何可笑的做作,他甚至可以改變自己最標誌性的穿著。
隻要他一出現,永遠都是焦點,而白璧的一切作為都變的那麽的可笑。
忽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你就是白雪?”
白雪上樓後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口千斤巨鼎,相信每一個剛到這裏的都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口鼎。
“不錯,在下便是白雪。”
白雪含笑道:“如果在下沒有看錯的話,閣下應該是江湖人稱右軍的克孜勒,久聞閣下右手有千斤之力,講武堂的名人榜,閣下的右手排行二十六,今日一見,實在是幸會之極。”
克孜勒起身抱拳道:“不敢,正是區區在下。”
白雪道:“很好。”
克孜勒的眉間疑惑越重,他不解的望著白雪的右臉,那張臉潔白如玉。
“閣下可是在想,為何我的臉與江湖中傳說的有些不一樣?”
克孜勒本想說著委婉點的,可沒想到白雪自己一口捅破了,他隻能點點頭,他已經仔細辨別過了,白雪的臉絕非易容過的模樣,既然如此,那便是白雪找到了可以解離別環木毒的解藥,能夠解除那個惡毒的詛咒了。
“不錯,我的確找到了可以解除這種詛咒的方法。”白雪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憂傷,他又想起了那日天雷煉體,魔棺為他錘煉出身體內的藏毒,如今他容貌已經完全恢複,真正的再次變回了那個風華絕代的男人。
“世間事有陰必有陽,不可能有哪種毒是真正不能解的。”
克孜勒道:“的確是這個道理。”
白雪笑笑,再不開口,所以他身邊的女人開口道:“我們來樓外樓不是來說話的。”
一個好女人知道什麽時候不該開口,更要知道在什麽時候開口,還要開口說該說的話。
無疑她說的話正是現在該說的話。
來樓外樓自然不是為了說話的,樓外樓是吃飯的地方。
人其實很奇怪,明明是說來酒樓吃飯,可他們的嘴往往更多的時候是在說話。
不在說話的也在拚命的給自己嘴裏倒酒,最不濟的也是在拚命的夾菜,真正該吃的飯卻沒有人願意去瞧上一眼,碰上一碰。
白雪環顧了四周一番,忽然看見一個大眼睛的姑娘,好看的姑娘不一定是大眼睛的,可大眼睛的姑娘卻通常都很好看。
“老板娘,我要的一菜一湯呢?”
早先有兩個童子來預訂了一菜一湯,一千兩的一菜一湯,無論如何,這都是筆大生意。
老板娘目光早已不再停留在他身上,她的目光冰冷,仿佛從來沒有見過白雪一般,答道:“客官要的菜小店已經準備好了,雅間請。”
“不必了。”白雪道:“就在窗口加張桌子吧,吃飯有時候人多點也熱鬧點,或許能多吃一碗。”
“那你一定要多吃一碗,餓到你,我會心疼的......”那女人挽著白雪坐到了窗邊的一張漆黑八仙桌上。
她的手一直沒有離開過白雪的胳膊,哪怕是坐下來了也緊緊的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