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武、品菜、看人、最後查看令牌?這些年來難道你們還沒有驗清楚嗎?”白雪道:“現在你終於證實了我的身份了?”
張起波恭敬的交還令符,道:“殿下失蹤十年,不可不察,還請殿下恕老臣冒犯之罪。”白雪不置可否的說道:“你做事謹慎也是好的,隻是不明白為何……”
張起波起身回坐,他明白白雪未說完的意思,他說道:“那個人現在還不能見你,隻因這不是一件小事,老夫今日在朝廷上隻是略微提及一些,已遭到群臣非議,實在不可操之過急,何況殿下還有任務沒有完成……”
任務?白雪的任務是什麽,他忽然大皺眉頭,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冷冷的望著他。
張起波設想中隻要自己說出這番話,這個白雪一定會有一番說辭,可誰知他隻是如看戲一般的冷冷看著自己,被他看的心裏莫名其妙的,不禁問道:“怎麽?”
白雪歎道:“一直而來都是你們在說我是誰,也為了設定了種種我該走的路,可曾想過,我為何要走你們希望的這條路。”
“或許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可你沒有,”張起波的目光也變得冰冷,他近乎殘忍道:“這是殿下的宿命,這個宿命在你一出生便已注定了,絕不是由不由得你要不要做的……”
“你看我今年幾歲?”
白雪默然不語,他知道眼前這個帝國元帥其實才不過五十,可已是滿麵滄桑垂垂老矣,帝王不可伺候,願生生世世莫生在帝王家,這句話並不是那些舞文的騷 客胡亂杜撰的。
“我若說不呢?!”
空氣猶如冰凝,白雪一下下機械的摸著懷裏暹羅貓的柔順的皮毛,他一向自由自在慣了,突然多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父親和一個沉重的任務,這讓散漫的白雪絕對無法接受,也根本不想接受,他想要的是回苗疆,回去見他的朋友們,回去過從前的日子,可偏偏各種古怪的事情和人紛紛找上了他,讓他早已回不了頭,更看不到前方。
他隻覺得自己猶如被人蒙上雙眼的騾子,永不停歇的圍繞著那個磨盤不停的轉圈,一圈又一圈,直到累死為止。
一直擺著不動的青銅棺忽然發出一陣陣“嗡嗡”的響聲,“殺氣!”白雪的心中已有了殺氣,銅棺歡鳴想要飽飲鮮血,他驀地一驚,發現自己竟有些隱隱不能控製那心中流溢的殺氣,這主要是因為張起波戎馬一生殺人無數,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此時兩人對峙他的血腥氣不免勾動了本就控製力不足的白雪。
白雪麵具下的雙眼已不經意間閃過紅光,多日不見的心魔已將要被激起。
“雪少,”便在那一刻,鄭老頭回來了,他身後跟著一眾小廝,魚貫著將各式菜肴送進來,“久等了,嗬嗬。”
“呼…”白雪被這麽一打擾也擺脫了心魔,強吐出一口氣忽然招招手,壓住鄭老頭雙肩將他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後道:“這些菜給你吃,我去找老板娘。”
“這?”
“這就這樣!”白雪不容他多言,又轉頭從張起波道:“今夜我再拜訪元帥府,那件事到時候再說,此棺還請替我保管,此時我有事先走了。”
他匆匆說完早已掠出門去,隻怕遲了一步,他已要開棺取槍,到時候魔性一起,這個杭州城將無人能夠克製,當日即便是天下第一劍也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才勉強將魔槍騙回銅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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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一個白衣藤木麵具男子在花園的圍牆外停住。
他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周圍的景致,輕聲道:“就是這裏?”點點頭走到大槐樹下,怔怔地發呆,然後縱身掠上樹梢,停腳在一根隱蔽的結實的樹枝上。
花園裏嬌笑連連,姑娘的聲音猶如出穀黃鶯清新明麗:“小娟,再推高點,再高點!唔.....飛起來了耶......”
那個位置十分隱蔽卻剛好可以看見園子裏秋千高揚起來時女孩子的一縷倩影。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孩子,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樣子仿佛可以讓人忘卻一切憂愁。
這是一個很好看的女人,也是他相見的女人,她沒有名字,人們都稱呼她老板娘,漂亮風情萬種的老板娘,老板娘雖然叫老板娘,可她的年紀今年才過了二十五歲,很多時候看著不過是個小姑娘,而現在躲起來看她的人正是白雪,日日青樓白雪下的白雪。
白雪目無表情,正是站在樹蔭深處靜靜的看著。
園子裏不斷有笑聲傳出。
“嘻嘻,小姐還要再高點嗎?”
“啊!不要.....小娟你個死丫頭,啊!太高了,好嚇人.....”
“小姐你不是說越高越好嗎.....哦,我們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也怕了呦,大家快來看哦.....”小丫頭的聲音笑嘻嘻的。
“死丫頭。看我不下來撕爛你這張嘴.....”老板娘也笑嘻嘻的。
“啊,小姐不要,嘻嘻.....小娟知道錯了。”小丫頭討饒了。
“哼.....知道本姑娘的厲害了吧。”老板娘得意道。
“嘻嘻,啊?!不要.....我知道了,我不敢了,小姐饒命.....”小丫頭不懂,“小姐,其實你一直害怕秋千蕩高了,可為什麽每天不論多忙都要坐一會兒秋千呢?”
“因為他喜歡,他喜歡女孩子坐秋千……”老板娘的聲音有些空靈飄逸,很久以前那個人便是喜歡上了一個秋千上的女孩子,為了她不惜一起的去愛。
“不瘋玩了,讓我靜靜的坐一會兒……”
他就這樣看了很久,一直到夕陽落下暮色沉沉,女孩子也早就下了秋千回到閨房。
夜風如夢,金黃色的槐花像細碎的鈴鐺飄落肩頭,引得幽幽飄香。
草叢裏,已有蟲兒細細的鳴叫,把這個夜顯得更加寧靜。
“我來了,”白雪開口低聲道,聲音顯得有點沙啞,在說給自己聽,也似乎在說給那早已離去秋千上的人影聽,“你現在這樣很好,比有我的時候更好。”
他掠下大樹,跌跌撞撞的離去,卻沒有看見在他離開的那一刻,院子裏重樓後一扇女兒閨閣的窗戶悄悄打開,露出一雙癡癡守望的明眸。
“小姐,為何不去告訴他,你一直在等他?”
“他來過了,便足夠了,這對他對我都好。”
“為什麽?”
“你不會懂的,他有他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今天他肯過來看一眼我已是心滿意足,這些年的等待也值了,算是自己沒有看錯人。”
“小姐,我不懂,難道這便是愛情嗎?”
“這是命,誰也無可奈何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