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雲淡淡道:“崆峒劍法本屬陰,海南劍法多出自滄海大浪可謂陽,陰陽相交而成大勢,當日崆峒門下拳劍之爭你們想必已經達成協議聯手,所以江湖才有藏雲一人一劍挑下七傷拳一十七名高手傳說,可惜爾等兩人俱心高氣傲之輩,今日聯手擊殺白雪,若能一劍封喉,當一躍成名天下俱知,所以一劍勝機,都想劍染敵身,如此一來,兩人劍法既便生隙,陰陽即轉換為互克互製,這本是極為簡單的道理,可惜、可惜.......若不是白雪新學謀字訣,能守不能攻,隻需輕輕一劍你們俱當伏劍當場。”
這道理包含劍法人性,實乃世間極大智慧,玄門正宗自然識得,隻是從一八歲小孩口中侃侃道來,便顯得無比的奇怪詭異。而這道理要在那極短的時間中悟出,且輕易反敗為勝,又豈是那麽簡單的幾句話,崆峒海南兩派傳人麵色變了三遍,齊齊歎了口氣,就此離去。
白雪僅憑簡簡單單的一個“望字訣”便輕易擊敗兩大高手,他心中也不免極為驚訝,暗思若是能夠融會貫通這六大字訣,隻怕要想無敵江湖也並非難事,可轉念一想,那龍鷹侯號稱天下第一劍也不能接下拜月醫姬數招,那麽,那個女人又該是何等的風采。
此二人一走,長依依眉頭不自主的皺了起來,但當她看見劍癡慢慢走上前去時,她的眉頭又愉快的散開了,美麗一如遠山青黛。
“家師得知故人歸來,不勝喜悅,特命在下身攜一式殺招相待,還盼笑納。”他說話的語速絕不快,亦不慢,兩字發出時間絕對相等,無一絲一毫快慢,一字一字吐出清晰無比。
“慧玉?”白雪點點頭道:“若我身死,請待我向尊師問好。”
“好。”這次劍癡隻說了一個字,這說明他已經不願意再說話了,他本不是個喜愛說話的人,方才二十八字已顯太多太多,將他三年的話都說完了,現在他隻想出劍。
白雪就那麽簡簡單單的站著,他選擇的是一種最省力最悠閑的方式站著,但是眼中的瞳孔卻慢慢不自覺地放小。
劍不能說話,眼前的這個人比劍更加的冷酷鋒利。
可是劍鋒動,劍聲起,這種聲音是不是也可以算做一種言語?一種比世上任何言語更尖銳更可怕而且更不能更改的言語。
——勝或負,生或死?它永遠都不會給你太多選擇的餘地。
劍起,滿城風雨。
劍癡十年來隻練這一劍,誰也不知道他會這一劍,誰也沒有見過他練這一劍,更沒有人懂得他為什麽要練這一劍,他隻能在自己的夢中修煉,在其他人都熟睡的時候偷偷修煉,他隻為了等著一天,終於他等到了,他等了十年,所以不在乎再多等一時半刻。
白雪也在等,他是被這一劍的慘烈氣勢震驚了嗎?他的身形已如風雨中的浮萍,搖擺不定,似乎隻需要再輕輕一陣風過,他便被撕裂成千百片。
劍出,黑雲壓城。
劍無影,處處皆影。漫天的都是劍影,劍癡圍著白雪遊走翻飛,每一劍都是指向白雪斃命之處。峨眉劍法多輕盈飄逸,蓋因女子多先天體弱,峨眉祖師創派之際留下的劍法多是輕雲飄忽,猶如峨眉金頂滄海雲遠,而這等劍法在劍癡一個須眉男兒手中卻顯的詭異怪絕,劍更快,更飄,更無跡可尋。
地上有圓弧,劍癡的快速移動在地上畫了曲曲折折的一個大圓,大圓是由許多個小圓組成,大圓不圓而是呈扁狀,在白雪防守薄弱的後背和左側,那些小圓靠得極近。小圓卻如同用木規畫出一般,圓得分毫不差,當長依依的餘光瞅見小圓時,心中一陣緊縮。小圓是劍癡旋轉身體時留下的,從圓的程度上來看,劍癡的功力已將致臻化境,隻因一個人到達了武學頂峰,他的每一份功力都控製得恰到好處,一絲不泄,那麽無論他旋轉了多少個圈,地上都會是幹幹淨淨的,而劍癡的步伐卻隨著無數次旋轉中,一次一次地加強,不自覺地在江南的青石板畫下一個個圓,長依依知道,當劍癡的最終一劍劃出時,那威勢,已經是石破天驚,那將是所有力量集中的爆發,這一出手劍癡已絕無後路留給自己,白雪為了招擋亦將全力以赴,如此一來兩人必將是兩敗俱傷,念及此,她又愉快的笑了,這一站,無論誰輸誰贏,都不會有再戰之力,那麽,最終的贏家已經不言而喻了。
白雪沒有動,他在看,屏息靜氣的看,眼睛中閃爍著奇異的亮光,亮光有色,那是血的顏色,他在想,這等高手對決,千鈞一發之際,他卻在想著不相關的東西,難道他已經放棄抵抗力了嗎?他已經輸了嗎?
就是此時,白雪失神的那一霎那,劍癡的最後一劍已然出了。
這一劍劃出,但世間沒有一個人能劃出這麽大的威勢來。一劍而過,長空悲鳴,這一劍的力道,比巨人用巨斧劈出的力道更為巨大,更為驚人。
無數道淩厲慘烈劍光呼嘯而過,這一劍又不比剛才崆峒海南兩劍,它是一個人花十年時間練成的,這十年來他精力全然無從發泄,他的忍受實已到了極限,此刻,他所忍受的一切全是常人無法想象的,而這一切全從自這一劍中發泄而出。
十年,縱是點滴雨水,也會聚流成河。
十年的沉積,決然發出,這力道又是何等巨大。
這力道又豈是他人所能想像得出。
長依依看得目炫神搖,幾欲軟倒在地,她的心跳已經靜止,呼吸已經停頓。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便在這一劍的光芒下將會是如何,她不敢想,也不能想,隻因她的魂魄已被這一劍奪走。
劍光閃現,橫空削出,這一劍是一瞬,也是永恒,仿若有整整一個世紀那麽長。沒有巨響,沒有血光,一切都靜了下來,仿佛這是個無聲的世界。
這種靜更加讓人瘋狂,從極動致極靜,變化如此之快,長依依覺得自己喉口一甜,心血欲將湧出。
“噗......”噴血的不是長依依,而是劍癡。
劍癡的劍尖離白雪的心口僅有一厘隻差,隻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這一劍已是極致,它的極致便是差之一厘,這一式不是殺人式,而是自殺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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