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十五正是月圓之夜,更是離人相聚相思之時。
自古圓月而妖,更有道家方術大談日月精華之說,這滿月更是山精魍魎出來吞吐天地精華之必定時刻,瞧久了,倒似那月亮中間有道細細的血色絲線,這正是殺戮之征象也。
此時的金山銀海堂卻正是一天的熱鬧開始,那大堂門口金山銀海堂五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在燈火下熠熠生光,這裏正是江南最大最豪華的賭場,是大賭客大人物的天堂,與地獄僅隔一線之差的天堂。
大廳裏到處彌漫著酒氣,煙草氣還有女人的體香、男人的汗臭,每個人的額頭上冒起了紅油油的汗光,每雙眼裏充滿了血色的異樣光芒。
賭博是一件非常古老的遊戲,越是賭越是刺激,有人會頃刻間腰纏萬貫,有人會瞬間傾家蕩產,於是人的命運就被捏在那幾件小小的道具上,或是牌九或是骰子,一個個美麗多情溫柔可人的少女如蝴蝶般穿梭在各大賭桌之間,也把一片片嬌笑歡愉帶到了各個角落,賭的人就越發的下狠心了,而賭場的主人便越發笑的開心了。
隻是他並沒有笑,他本應該笑,因為他是這賭場的主人,可他笑不出來,也正因為他是這個賭場的主人。
花錢十年前接掌下藏金山莊名下第一大收入產業金山銀海堂,所以他也整整十年沒有笑過了;他是隆曆三十三年出生的,算起來不過剛過三十歲生日,但已是滿頭蒼蒼白發,臉上千溝萬壑。
花錢在喝酒,沒有在七個大廳裏,在賭坊後麵的院子裏有一張石桌,擺了一桌酒。他喝酒的速度很快,喝得快通常便喝得多,喝多了也變就容易醉了,隻是他越喝那雙眼便越亮,他每喝完一壺酒的時候就會有一個奴仆出來,為他換上一壺滿滿的酒,當他喝到第三壺的時候,院外的一株大榕樹的一根樹枝忽然動了一下,花錢又喝了一杯,高聲道:“久聞幻堂忍者神龍忽現,今日一見果然甚是奇妙。”
大榕樹上飄來一把聲音:“花堂主客氣了。”那聲音忽近忽遠,花錢竟無法撲捉其之蹤跡。
“忍術流,傳自伊賀,縱在東藏本島上,也可算足種極神秘的武功,但以妾身看來,不過雕蟲小技而。”不知何時,院子裏又多了一個人,一個妖嬈多姿的女人,她的臉上雖然蒙著厚厚的重紗,身上卻穿著的是件水綠色的輕紗長補,質料、式樣、剪裁、手工,都絕對是第一流的,雖然並不很透明,可是在很亮的地力,卻還是隱約看得見她纖細的、腰和筆直的腿。這地方無疑很亮。
雖然已是深晚,燈光卻很亮,在燈光下看它的衣裳簡直就像是一層霧。
可是她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她喜歡穿什麽,就穿什麽。
因為她就是幻堂的世仇,國色天香樓樓主蓉蓉,蓉蓉,多好聽的名字。
自十年前名草堂下三大殺手反叛而出之後,奪命飛飛便封閉山門不再接任何一單生意,他雖然不做了,可殺手這項古老而賺錢的生意大有人願意做,其中做的最大最盛的便數這幻堂與國色天香樓。
隻聽蓉蓉繼續道:“忍術這兩字,聽來雖玄幻,其實也不過是輕功、暗器、迷 藥、以及易容術混合而已,隻是東瀛人天性最善模仿,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殉道精神,學會了我邦之物,不但能據為已有,而且還能將之演染得跡近神話,於大方之家看來豈不可笑。”
自古以來一山不容二虎,一個江湖兩大殺手集團,相見之際自然免不了有些嫌隙,所以花錢隻是默默的看著,並不說話。
“哼!”大榕樹裏突然竄出一道人影,輕輕地落在石桌前,他整個人都包在一塊黑布中,連眼睛耳朵包裹的嚴嚴實實,且又瘦又小如一隻猴子般,他正是幻堂當任堂主柳生旦馬首。
蓉蓉嬌笑道:“柳生你可知為什麽我賺的錢總是比你賺得多的多?”
柳生旦馬首恨恨的做一個吐痰的樣子,道:“賤人。”
蓉蓉咯咯笑道:“我雖然賤,可來關顧我們國色天香樓的人卻一直不少,我早就勸你也開個副業,收些幹淨的男孩出來做,那樣你賺得自然也會多起來的。”
柳生旦馬首苦笑,笑得並不像要哭出來的樣子,卻有點像要吐出來的樣子。
蓉蓉卻好像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別人要什麽,我就賣什麽,”她很開心的在花錢麵前轉了一個圈子,無疑這一轉可以讓人看見更多,也讓人勾起更多,隻聽她繼續道:“要我殺人,也可以,隻要客人滿意,如論做什麽都行,所以我賺的錢遠比你多得多。要知這世間兩件最古老的生意我都做了,這錢自然也就多了。”
花錢大聲道:“古人雲: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聞蓉蓉姑娘一番金玉良言,花某茅塞頓開,方才覺得這幾十年營營碌碌當真是愚不可及。”
蓉蓉眨眨眼道:“花堂主是做大買賣的人,賭坊遍地開花,我們這些蠅頭小利怎麽會看得上呢,賤妾倒是真人麵前說笑話了。”
花錢忽然沉下臉來道:“錢再多又能有什麽用,眼見自己仇人逍遙快活,我恨不得食其之肉,寢其之皮,將他挫骨揚灰!!”他的眼已紅,牙已齜,這些話十年間在他心間已纏繞不知多少回,語氣竟無限惡毒。
柳生旦馬首道:“花堂主要殺的人莫非便是昔日那陽春白雪和餘歌?”
花錢拍拍手,從陰影處立即跑出四個人,每個人的懷裏都抱著一個大大的箱子,放到兩大殺手麵前,打開箱子,一陣刺目的亮光耀起。
黃金,整整四大箱黃金,黃橙橙的耀眼。
“這隻是定金。”花錢淡淡道。
這四箱黃金足夠普通人一大家子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還有多了,況且隻是定金,可蓉蓉卻看也不看一眼,她笑道:“黃金再好再多也要有命花是不?我再是喜歡錢也不會拿命去換這個錢。”
花錢冷笑道:“若是平日裏要殺那陽春白雪自是極難,可如今的白雪已非昔日的白雪,他方一入關之時便與那九幫十八派大當家在雁門關外生死一戰......”
“勝負如何?”柳生旦馬首急急問道。
蓉蓉不屑道:“自是那白雪勝了,否則花堂主何須請我等出手,說話單不用腦子想想。”
“你!!”柳生旦馬首怒極,卻不知該如何反駁,他這種人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一般都會遵循一個古訓,那就是先下手為強,隻見他手一揮,已有七枚泛著綠芒的鐵蒺藜直往蓉蓉麵門飛去。
蓉蓉的身體在那刹那間變得如靈蛇一般曼活妖嬈,她雖隻是輕巧的扭了幾下腰肢,那七枚暗器便已被躲了過去,柳生旦馬首低喝一聲,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柄短刃便要欺身而上,隻聽得邊上花錢重重的哼了一聲,他隻得不甘願退了下來。
蓉蓉嬌笑道:“喲,好可怕的忍術呀........”
柳生旦馬首赤紅著眼瞪了她一眼,嘶聲道:“此事一了,在下自當上門討教。”
蓉蓉拍拍手道:“那是歡迎的緊呐,不知柳生堂主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可要妾身先準備一下。”
柳生旦馬首猥褻的奸笑道:“我就要你,你可是準備給我。”
蓉蓉雙手順著自己的腰肢滑著摩擦下去,笑道:“柳生堂主喜歡妾身,妾身自是不勝榮幸,隻要你付得出錢,莫說是蓉蓉這人,便是那月亮上的嫦娥,妾身也當為你去迎來。”
柳生旦馬首萬萬想不到她會這麽說,隻是重重的呸了一聲不再說話。
花錢淡淡道:“兩位切勿爭執,那比劍白雪他雖是勝了,實際上卻是敗了,而且敗得極慘,這情景複雜之極,我也無法細細說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以兩位的今時今日的實力,現在要去綁來那白雪,應當是易如反掌。”
蓉蓉道:“綁來?”
花錢恨恨道:“此人害我極深,我若是不能親手殺之,即使活著也沒多少滋味,我要他跪在我麵前,然後一點一點的剮下他身上的肉,再生生的吃下去。”
蓉蓉看著那張在燭火下猙獰的臉,不由得心裏哆嗦一下,她發現花錢不隻是說說狠話而已,他心裏想的真是這樣,此人已被仇恨之火炙烤的變成了一隻人形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