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前鋒的一些舉著虎頭盾牌的官兵見一路殺到城下,出了城上傳來的喊殺之聲,幾乎沒有什麽反抗,連一支箭都不見射下來,看來真的是沒有箭羽可射了,這華陰縣被困到現在這個程度估計已經到了資源枯竭的地步了。官兵都察覺到了華陰縣守軍的防守沒有了遠程武器,此刻心中幸喜若狂,原來保持前後相互的隊形此刻頓時散了,一個個爭先恐後地放大膽子往城下奔去。
特別是跟在那些盾牌兵後麵,專門推送攻城雲梯的那些軍士,更是比誰都興奮,一個個渾身都使出了吃奶的勁,著急地直把雲梯往城下推,他們曉得這場仗的開始必然將是在這攻城梯與華陰縣城牆的牆頭上。於是,那些專門派來負責保護推送軍士的盾牌兵此刻也將盾牌從臂膀上放下來,跑到攻城雲梯側旁一起幫著加勁。
時遷眼看著那些工程雲梯距城下越來越近,如果在不用弓箭射住陣腳的話,一旦讓官兵的攻城器械靠近,那弓箭的威力就來不及施展了,到了那時,官兵蜂擁而上,除了血戰也隻有血戰了。時遷有點著急,手心裏都不由地沁出了細密的汗滴,此刻,時遷真的不知道,也真的猜不到史進心裏在怎麽盤算怎麽想,不由地時遷轉首眼直勾勾地盯著史進的眼睛。
可是史進看著那些簇擁著攻城雲梯的官兵,看著他們幸喜若狂的樣子,嘴角邊卻不由地笑了,笑的那般開心。時遷看在眼裏,打心裏真的沒法理解,如果這樣的一副表情此刻出現在別人的臉上,他一定二話不說,上去立刻將那人亂刀砍死,因為——那分明就是一副投敵之後的內應相。
就在時遷看著官兵一步一步靠的越來越近的時候,緊張的時遷心裏也跟著這要命的場麵越來越緊,急得他一句“大哥——!”還不及提醒出口,卻沒想到史進此刻出口比他快了不止一倍。
“準備!射!”史進一聲突入起來的號令猶如滾雷炸響,使城樓上的眾人心裏不由地為之振奮,早已瞄好的箭羽頓時猶如傾盆大雨,唰地一聲,黑壓壓地朝著城下的眾軍士直撲下來。
時遷聽了心裏頓覺爽快,仿佛憋氣很久的人突然衝出水麵用盡全力去呼吸一樣爽快,他拉動弓弦,嗖嗖嗖,一箭接著一箭,將城下那個他看了不止一眼的那個推送攻城器械的家夥頓時射殺在城下。
而此刻,城下的官兵也被史進的這一聲叱詫硬生生地唬了一跳,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將眾人的心頓時驚得直顫,特別是那些懈怠的盾牌手,全身一震,就連那極沉的虎頭盾牌都險些脫手。
可是,一切說什麽都晚了。少華山的兄弟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剛才那一陣的煎熬,仿佛時間被拉長了好幾倍,看著官兵的那一張張些得意的臉,心裏早就把他們狠透了,此刻弓弦響時,你說少華山的兄弟怎麽會輕饒的了他們。一個個都是使出了牛大的勁,把弓拉的極滿,一支支的箭羽朝著官兵全身的要害,特別是朝著他們那一張張的醜惡嘴臉上飛蝗般暴射而下。
官兵眼見箭雨遮天蔽日而來,抬頭看時,腦海中留下的隻是一片恐怖的黑雨,緊接著,那些帶著死亡般壓抑氣息的箭羽便飛快地刺入了官兵驚恐的眼眸,刺穿了他們一個個昂首的麵容,也將他們的五髒六腑掛在倒刺上一同刺穿,伴隨著血氣的彌漫、血液的飛濺,官兵的背脊上透出一支支明晃晃地箭羽,滴著鮮豔的紅色,帶走了官兵身體中的全部溫度,陪著官兵的屍體一起倒斃在地上。
箭羽一波又接一波地“居高臨下”,幾乎已是壓倒之勢,將官兵一片片立刻結果在當下。大部分的官兵隻那一眨眼的空便將性命交代在了華陰縣的西城門下,而少部分身手還算敏捷的人此刻眼看著同伴的慘死渾身嚇得魂都沒了,但求生的欲望強烈地發揮著可怕的力量,使得他們再也顧不上什麽登城雲梯,此刻瘋狂地揮舞著兵器企圖格擋猶如暴雨的箭羽,更有命好的,此刻,雙手也不知哪裏來的牛勁,一手一個虎頭盾牌,護住前心後背,將自己遮擋的嚴嚴實實便往後陣撒腿飛逃。
這箭羽下來,將官兵攻城的前鋒陣形瞬間毀去大半。
史進此刻又下令道:“莫殺逃兵!射中鋒前隊!放!”
這一令下罷,眾人雖然一時明白為何不趁勝追殺,而是選擇要任由那些逃兵潰散,但聽大當家的總是沒錯的,於是將長弓略略抬高,瞄著那攻城部隊的中鋒前部,立刻又是一片弓弦驚響的蜂鳴,瞬時間,又是一片黑漆漆的箭羽朝著那邊飛射而去。
此刻,中軍剛剛目睹了前鋒如何殘忍地被瞬間射殺在城下,此刻,本來前進的腳步就有些猶豫了,此刻那些箭羽又望著中軍而來,此刻,對於身處軍陣中的官兵怎麽能不膽寒,一個個急忙提起兵刃來截擋。但是他們真當不走運,如果換做平時,他們這些刀劍功夫勉強或許可以截取一兩支要命的箭羽,但是當下,他們卻遇上了少華山這樣一群不要命的人,又遇到史進此刻傾其所有箭羽存備專門為此一戰。這箭羽鋪天蓋地,哪裏是他們想攔截就攔截的住,想攔截就攔截的完的。
這箭羽降臨在中軍的陣地上,就像遍地插秧,將下麵的官兵一個個透甲而過愣是射死在他們前腳還沒踏穩的土地上,官兵的鮮血隨著箭頭的透出,噗噗地噴射出來,隨著官兵倒下而汩汩地流淌在城下的土地上,染紅了這裏的一草一物,仿佛這裏的土地本來就是血腥的紅。
中軍後部的官兵親眼看到了少華山這幫徒匪箭羽的威力,而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前方,剛剛有自己的戰友替他們品嚐了箭羽穿腸的滋味,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腥和傷亡,再加上從死神手裏僥幸逃出來,不顧一切飛奔逃遁的前鋒官兵,此刻的中軍已經和方才大不一樣了。他們的心境變過了,氣勢已經被史進的這頓箭羽淋的比“落湯雞”來要殘酷還要狼狽,心裏的底氣已經弱了三分。
等他們再看著那些丟棄在城樓前的攻城器械時,上麵已經染滿了官兵的血汙,下麵沒有站著一個官兵,反而是橫七豎八地慘死在了一架架攻城器械下。中軍眼看攻城無望,心裏便又漲了三分退意。而就在他們前進的腳步不約而同地慢下來的時候,隻聽華陰縣城城樓上又是一片弓弦的驚響,恐怕在今天,同伴中箭的慘叫和吃痛的哀嚎已經不算什麽了,真正恐怖的,在他們心裏生出死亡寒意的正是這弓弦的驚響和那“嗖嗖嗖嗖”的箭羽破空之聲。
但凡能活過今天的前鋒官兵,這兩般聲音,一定會在他過敏的心底留下一抹永遠也抹不去的陰影,今後不管他們身處哪裏,都會像驚鴻一般,聽聞少華山的弓弦一響,便立刻嚇的屁滾尿流。
此刻的中軍聽得弓弦一響,便知箭羽又來了,果不其然,一片黑壓壓的箭羽猛下來,果然應了那句話,百聞不如一見,一見不如親臨。那些中軍的官兵此刻想跑已經來不及了,但是大勢所趨,不管逃不逃的了這厄運,眾人二話不說立刻掉頭就跑,什麽兵刃刀槍在這一片混亂的逃命中都已經變得不重要。
但是畢竟人的腳力有限,特別是在這樣由恐懼引起的慌亂中,前擁後擠哪裏逃得走,不過一眨眼的空,那些冰冷的銳利箭頭已經刺破了他們的衣甲,穿透了他們擁擠在一起的身子。像糖葫蘆一樣,一箭便可將兩人一同射穿,牢牢地固定在了一起,這下真的是死不分離了。
就在官兵前鋒和中鋒大亂的時候,身處陣中的官兵將領奮力地想力挽狂瀾,但是官兵退勢已成,而且在少華山徒匪們強大的箭勢承托下,讓官兵的鎮定之心愈發動搖。那些身處後軍壓陣的官軍將領,此刻就算急的把刀劍抽出來將潰逃的官兵斬殺馬下也還是止不住官兵潰逃之勢,反而潰逃之勢猶如瘟疫一般飛快地由前鋒蔓延到整個中軍,而且就連後麵壓陣的騎兵部隊也被這潰逃的洪流也衝撞地列隊不穩。
史進看了當下的戰局不由地開懷笑了,滿是歡喜地道:“兄弟們!將剩下的箭都射出去,射的越遠越好,能射到四百大步的,重重有賞!”
“大哥!”時遷看著官兵已經潰敗得不可收拾,便將弓箭收了起來,靠近史進的耳旁道:“大當家的,我們此刻弓箭所剩寥寥無幾了,狄雁還沒來,如果官兵突然折回來,或者再來一波,我們該如何是好!我看就此收手,等狄雁來了,我們再做打算不遲。”
史進搖搖頭,堅定地道:“不必留著箭羽,全部射下城去,此時不射更待何時!”說著一臉神秘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