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帶著時遷一隊人馬再奔上城樓的時候,雙耳已經隆隆地布滿了城下官兵的喊殺之聲。
“大當家的,你可來了,官兵已經被我等殺退了一波,看這樣子,當真是要強攻來了,大當家的,快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兄弟們怕是撐不過今夜了。”金腳板見了史進就像看見了救星似的,連滾帶爬地朝史進這邊迎接過來,見了史進急忙報告。
史進一看金腳板衣甲不整,一副狼狽相,當下便一拽金腳板的衣領,將他的甲衣束縛的緊了緊,這樣看上去還精神些。隻是,史進離開的這段時間可是苦了金腳板,史進拍了拍他的背脊,一麵同他穿過箭羽橫飛的城頭,一麵向西城的門樓上走。
史進緊緊摟住金腳板的肩頭,道:“此番幸苦你了,剩下的事就由我親自來應對,放心,一切有我,他官兵奈何不得咱們。”
“大當家的親自操刀,自然是馬到功成。大當家,還有一事我須報與你知道。”金腳板說著便將史進迎進了西城門樓裏來。
史進才離開半天不到的功夫,這城樓的門戶上便零零落落刺上了官兵射上來的箭羽。史進一步跨進門來,順手將門頂上的一支白羽箭摘了下來,拿在手裏,一邊看著一麵在那擺著地圖的八仙桌前坐下。史進一麵對金腳板道:“卻是何事?”一麵仔細瞅著手中的這支箭。
這白羽箭的箭杆結實,卻構造甚重,雖然可以穿衣破甲,但卻因為射程有限,用處也頗受限製。但今日,這箭盡然可以射到城門上來,而且箭頭尖銳入木已有四分,可見這官兵方才已經快攻到了城門口,是在這城下放的箭。既然可以這般大膽地在城牆下放箭,豈不是……史進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地有些擔心了——豈不是自家的箭羽已經快用完殆盡了,不然金腳板何不在他們距城兩百大步的時候將他們射殺。
史進深深地換了口氣,在這紛亂的環境中,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將那些官兵的喊殺盡數摒棄,概不納入雙耳。
這時,金腳板方要言語,但見史進看著那支箭,臉色甚是不對,便頓了一下急忙問道:“大當家的,怎麽了?”
“官兵曉得我們城中缺箭,此刻雖然官兵的攻勢減弱,卻不是真的擋住了一波的進攻,這一波恐怕才剛剛開始,攻勢之所以減弱,隻是他們在等將雲梯和破門錐運上前來,看吧,不出多久,便要動真格的了。”史進說著兩撇英雄眉不由地也緊緊鎖在額頭。
“大當家的,那咱們該如何是好,現有的箭羽確實也不足八千支了。”金腳板急的歎息連連。
就在這時,外麵官兵的喊殺聲徒然漲了三分,猶如滾雷一般,一哄一哄地灌入眾人的耳中,在史進看來,這喊殺之聲並不可怕,怕的卻是官兵這銳利的氣勢。有這股氣勢在,兵鋒又尚在勁頭,隻怕戰鬥力又要往上翻一翻了。
“報——!官兵帶著攻城機械,又殺過來了!”一個探報的小廝,當下極為惶恐地奔了進來,納頭便報道。
史進不必往他的眼裏看,也感覺的出他心裏的恐懼,隻怕,此刻站在城樓上的兄弟們看著官兵的陣勢,都是這般的膽寒。這樣的士氣,說實話,才是史進心裏真正擔心的,未戰而心先懼,恐怕不是什麽好兆頭。而史進擔心什麽便立刻來什麽,這讓史進連安心思慮對策的時間都沒有,這可又該如何是好。
史進一揮手令那小廝褪下,自己也在這城樓裏坐不住了。謔地一聲站了起來,將手裏的箭羽噌地刺入了桌麵的一角,朝著金腳板道:“走,出去迎敵!”說罷便從城樓的牆壁上摘了一隻長勁的強弓,提了一壺箭羽掛在後腰,對身側立著的時遷道:“立刻召集城上全部的弓箭射手分作三排,一會兒聽我將領,將那八千箭羽盡數給我輪流狠狠射下城去!”
“大當家的,我們隻有八千了,這……一旦用完,我們……”金腳板臉色頗有難色,不得以還是想提醒下史進,這現狀的殘酷,已經經不起那般雄偉排場的折騰了。
還不及史進搭話,時遷正要出去統籌安排,路過他的身邊時,順便拍了拍金腳板的肩寬他慰道:“慌什麽,城上的箭羽用完了,還有別處的箭羽可以用,大哥早打理好了。”說著便立刻也提了張弓,掛了壺箭便往外麵布置弓箭射手去了。
金腳板聽了,雖然史進沒說那箭羽的來路,但既然是大當家的安排了,那便必定是妥善無意,這一下,心裏的包袱輕了不少。
但在史進心裏卻沒少得任何壓力,他知道時遷所言的那些‘別處’指的是狄雁在黃家祖宅會收繳出來不少,隻是這也不過是他在路上和時遷略略提起,時遷並不曉得,那些箭羽的數量恐怕也沒有大到可以供應城上防守所需的地步,隻怕是剛剛夠狄雁連個營完成任務用。所以,這城頭上的箭羽從始至終恐怕隻有這八千支了,如果用完,真的急是用完了,這城頭上也就隻有肉搏血戰了。
史進雖然知道,但卻沒有說出來。在時遷出去的時候,也邁步往出走,可是前腳還不曾跨出門檻,身子便又頓住,伸回腳來,轉身看向金腳板道:“對了,你方才說有什麽事要報與我知道?”
金腳板一聽,猛地一拍自己腦門,頗有些自責地道:“瞧我著腦子,大當家的不說,我就險些忘了。我要告訴大當家的是,半個時辰不到的時候,有一隊官兵打扮的人馬來了,清一色的官家兵甲,害得我差點和他們幹起來。”金腳板此刻想起來,還是不由地小小吐了口氣,當時一心應付城外如狼似虎攻城的官兵,突然一支官兵出現在身後,換了誰,誰心裏不懼呢。金腳板繼續道:“那為首的大漢提著一把鳳鳴大刀,自報家門是穀燕兵,還說他們現在歸大哥帳下,是你讓他們來這裏候著的。可有這事?”
史進一聽,麵色稍稍有了喜色,點了點頭,道:“不錯,穀燕兵來得倒是不慢,不知他現在所處何處?”
“我怕他是官兵的內應,便把他們遷到西城門樓右側的一個酒樓裏歇息,現在有人在暗中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既然是自己人,我就不必這般小心了。大哥,可要我傳他上來麽,也好助大哥一起守城。”金腳板心裏高興,歡喜的不隻是現在有些幫手,更多的是自己跟了這樣一個牛叉的大哥,在這困死的城裏,還能拉扯出一支隊伍來。
史進擺了擺手,道:“他們在那裏待命就好,我另有妙用。”說道此處,史進聽得外麵喊殺震天,顯然官兵已經迫近了,於是史進招呼金腳板道:“走,我們去城上看看。”說著便和金腳板一同登上了西城牆上。
史進站在城垛邊,舉目四望,遠處的連山都已經隱沒在沉沉的暮色之下,而從遠及近到處都是黑壓壓的官兵人海,高高的雲梯由十多人奮力的推著直往城下衝來。也不知這是孟督監的指令,還是另有其人,這般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開戰確實不像是孟督監的性格,特別是對戰局的操控,沒聽說過有半路想起要用雲梯才停下進攻去取雲梯的,這似乎不是孟督監的手筆。
但管他娘的是誰現在統軍而來,你要我等兄弟的腦袋,那我就得先留下你的命來。
史進看著那些猖狂地奔襲而來的官兵,猶如潮水一般,嘶吼著喊殺,迅速地朝這般揮著刀劍殺了過來,特別是那幾十組雲梯,來勢更是了得,這般大搖大擺地來,一副全然不懼的樣子。“我艸,這般狂妄,全然不把我少華山放在眼裏,那我就讓你們嚐嚐這有來無回的滋味如何!”史進自言自語罷了,便突然大喝道:“弓箭射手準備!”
幾百張弓聽了史進的命令,立刻在城垛見拉弓搭箭,一個個將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注入其中,將弓拉的猶如滿月,尖銳的箭頭各自暗暗瞄著一個自己的目標,可以說此刻,在他們箭下瞄好的人都可以毫不吝嗇的算作死人了,什麽時候打法他們上路就等史進的一聲令下了。
史進看著那前鋒部隊已經奔走到了二百大步,已經進入了史進的射擊範圍,但史進卻紋絲不動。這和時遷心裏所預想的不太一樣,時遷深刻曉得,這放箭最講究的就是時機,如果讓那些官兵靠近城牆,那可就晚了。時遷顧不得別的什麽,感覺朝史進小說提醒道:“哥哥,此時不射更待何時!”
史進搖了搖頭,顯然史進並不是因為一時被官兵來勢之壯而唬住失了心念,反而史進此刻在耐著性子等待這什麽,時遷心下疑惑,不由地順著史進的目光也望了下去,看著下麵的官兵鋪天蓋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