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聽了那軍士的來報,心裏咯噔一下空了大半,這官兵怎生說來就來,沒有半點兆頭可循。可是,即便官兵來的勢頭甚疾,但史進此刻卻也萬萬急不得了。
那軍士跑得連連氣喘,豆大的汗滴布滿了額頭,順著黝黑的臉頰滾落下來,他不曉得此刻史進正處在要緊之處,心裏隻知道西城樓上恰逢要緊之時,他見史進沒作言語,也沒有他設想的那般一聽消息便急的打馬便走,反而瞧史進的樣子甚是不太在意。
那軍士看著史進太過淡定的反應,開始懷疑是不是史進沒聽清楚,還是自己就沒有說明白。軍情急於火,為了保險起見,於是那軍士強忍著嗓子裏火燒似的幹渴,又向史進報了一遍:“大當家的,快去西城樓吧,官軍要攻城了!”
史進剛剛收服了這華陰縣裏的黑惡勢力,威信還不曾在他們麵前立過,史進與這夥人馬之間更沒有什麽互信的建立。而將與兵之間,兵的內心不過就是處在忠義與反叛之間,而忠義和反叛這兩種態度對於主將者而言都是極易操縱和對付的,可怕就怕在那些區於其間的人,他們屬於牆頭草的那一類,不知何時就會倒戈反叛。這不但是為將者的內憂,更會在外患臨近時產生毀滅性的傷害。
此刻的史進和那夥人馬的關係便是這般的多變而複雜,史進聽聞攻城,雖然心裏急不可耐,但史進為了穩妥起見,免得使眼前這夥人歸心動搖而引起大規模的嘩變,於是,史進冷靜地擺出一副輕鬆的樣子,仰天長笑道:“來的好!正和我心意,看我今日叫他們有來無回!”說罷,不及那軍士再說什麽,立刻揮了揮手,便叫他先行退下。
史進見那軍士走了,這才對那夥人馬說道:“今日兄弟們剛歸順我,就有一場打仗要打,眾位兄弟還不曾靠我史進過活半日,可如今我史進卻要依托諸位的神威了。但是,既然行軍打仗,必然要有規矩,雖然大家分屬不同的勢力,曾經多多少少必有結下梁子,但我今日要立的這第一個規矩,便是,摒棄恩怨,同心同德,這裏再也沒有什麽勢力劃分,有的隻是一個隊伍,爾等均出自華陰縣,我便封你們的軍號為華陰軍。俗話道:‘蛇無頭不行’,這華陰軍必要有所頭目才好從上到下將軍令貫徹落實。”史進頓了一下,細細一思量,道:“我們以原先的勢力相劃分,以十人為一組,十組為一行,十行為一列,每個組行列均由原先各勢力中的頭目和大家推選出的能人擔當。而華陰軍則有我來親自統領。這般可好?”
“好!”眾人聞言一同山呼稱好。
原來這些地痞惡霸都是在各個街頭巷尾中稱霸一方,雖然幾十個聚在一起也頗有些錢勢,但終究是為人所不齒,隻能在陰暗裏稱王稱霸,還動不動就被百姓在背地裏將祖宗十八代都艸罵一通。但是,現在可就不一樣了,跟了史進雖然還是在造反的初級階段,但好在有了編製,能大大方方做一回武官,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街麵上來混了。
人其實都是積極向上的,誰不願意自己活得好一點,誰不願意自己的名聲好一點。當初那般實屬迫於生計,被迫無奈,現在兄弟一夥都歸於史進帳下,今後吃喝是不愁了,也該抓住機會去搏一個好的功名。此刻他們聽史進說的頭頭是道,頗有大將點兵之風,心下也不由地生出許些敬意來。
“眾將士聽令!”史進突然表情一嚴,氣吞山河地號令起來。
“在——!”眾人異口同聲地高聲應道,那底勁和氣勢足得讓這一聲喊頓時如滾雷一般,隆隆不絕傳向遠方。
“即刻起,以一行為一營,自推頭領,整頓所部兵馬後立刻報上名來!”
史進一聲令罷,這街巷裏滿當當的千數人馬立刻混亂起來,但此時的混亂卻不是真的大亂,正所謂“無大亂則無大治”,這一場紛亂下來,沒過多少時候,便又漸漸歸於齊整,一營一營由西向東排了整整大半條街,不過片刻便有小頭目奔至史進麵前匯報軍情。
第一個來的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他倒提著一杆鳳鳴大刀,奔到史進麵前雙手抱了抱拳,便開始自報家門道:“史大哥,俺姓穀,名燕兵,人送外號一陣風。先前是廊房街一帶排行老二的人物。俺已經將廊房街的弟兄糾集齊了,除餘湊整,有一百個,恰好一營,大家推我來做頭目,大哥你看如何?”
史進看著他這身板,將手在他膀子上捏了捏,肌肉結實的很,再看看那杆大刀,掂在手裏也約有百斤,心裏甚是滿意,便點了點頭歡喜地道:“再好不過了,古閆斌聽令!”
“末將在!”古閆斌雙拳一報立刻肅穆地拜在史進麵前,恭恭敬敬地聽史進有何安排。
“我命你即刻帶領部下搜索戰場,將官兵的衣甲刀劍盾牌但凡有的,盡數全收繳起來,清洗穿戴完備便統兵到西城門樓來見我。”
“是——!”古閆斌一聲應了,做了一禮,立刻便帶領麾下兵馬按史進的吩咐開始分頭行事了。
接下來來的卻是一個矮胖之人,手中拎著兩把布滿血汙的菜刀,見了史進倒頭便拜:“董襲拜見大哥!”
史進看了趕緊將人扶了起來,道:“何須如此大禮,兄弟快快請起。”說著史進將董襲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說實在的,不論是身板還是他的兵刃,都實在沒法和那穀燕兵相媲美。史進瞧著雖然不願以貌取人,但那滿身晃動的肥肉加上這兩把血淋淋的菜刀實在不像是個能衝鋒陷陣的人。
董襲看史進的眼神一直盯著他的兩把菜刀轉,而自己身上的肥膘也分外讓史進注意,他心裏似乎就曉得史進的心思了,便不等史進開口,就先行說道:“大哥,您看我這髀肉複生,兵刃俗氣,是不是不太適合跟著你混……”
史進聽出了董襲話中明的意思,連忙解釋道:“兄弟哪裏的話,隻是,這戰場之上不比在這市井之中,我隻是深恐兄弟你靠著這兩把菜刀拚不下官兵的長槍劍盾,妄送了自家性命,不若,我送你一對雙刀,你也好一顯身手。”
董襲聽罷微微笑了,恭恭敬敬地朝史進又拜了一禮,道:“大哥若是要給我添換兵刃那就不必費心了,自打我出道之日,這對菜刀便一直隨我,如今,我雖歸於哥哥帳下,但怎麽忍心喜新厭舊。哥哥你就放心好了,這對菜刀也非尋常可比,定然不會連累哥哥的後腿。”
史進聽罷,見他對隨身多年的菜刀都這般愛惜,不忍棄之,由此可知其對人對物也定是忠義,看在這忠義的份上,史進也尊重他的選擇。於是,滿懷笑意地道:“好!那就雖君喜惡,自便好了。這個我也不做什麽要求,隻要你喜歡就成。”
“多謝大哥!”說著董襲心下微微有些感觸,立刻又拜了一禮便迫不及待地道:“也請大哥下令,我董襲也好帶兄弟們放開手腳做一番大事。”
“好,我欲將北門的防守交與兄弟,隻是,百人尚且太少,還須兩營前去,方才妥當。”就在史進話語剛落之時,側旁立著的兩個漢子立刻抱拳同聲道:“我等願同董襲前往守門!”
史進和董襲聞聲回頭一看,原來是兩個身著布甲的兩個漢子,一個手持寬背砍刀,一個手持青崖長劍,紛紛朝著史進拜禮。史進將兩人扶起的同時手中暗暗發力,但覺其臂膀厚實頗有萬鈞之力,心下覺得有此三人守城,即便城樓不保,那官兵也定不會舒坦的進來。於是史進點了點頭,道:“好極!有兩位相助,那被門定固若金湯。”
史進說罷又怕這三人無作戰經驗而被官兵那些老狐狸給玩弄,搞得北城門樓失手,那就以後不好再見相見了,到了那時隻怕對誰都不好。於是,史進又補充道:“諸位新入我帳下不久,對這當今局勢尚未看清。那官兵中不乏一些狡猾的鼠輩,手段甚是卑鄙。諸位出城應戰切莫自作主張,一切聽我將令而動。”
三人聽了在史進麵前深深點了點頭應了下來,董襲卻問史進道:“大哥,出城這事事關重大,牽動全城得失,我等自然不敢胡來,但如若那些官兵強行攻城,我等卻又怎地?”
史進聽了,便知這董襲必是做事謹慎之人,心下便稍稍放心。將手一拍董襲的肩頭,當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笑著問他道:“董襲,你先前來時做的是什麽生意?”
“不怕大哥笑話,小弟做的是黑市上得生意,專賣黃銅。”
“嗬嗬,那就好說了,如若有人來搶你的黃銅,你當怎樣?”史進看著董襲,認真地問道。
董襲這下曉得史進的意思了,立刻抱拳道:“大哥授權與我,我定死守城樓,如若北城失守,董襲也必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