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和金腳板一起沿著元寶大街往下走,在還沒到孔記染坊的時候,史進遠遠的就瞧見了排成兩行的人群。在這冷清的大街上,長長地從孔記染坊裏延伸出來,瞧在眼裏分外刺眼。
史進看了眼那長長的隊伍,再一次停下來,朝著金腳板道:“小金,把燈籠給我,你跟在後頭,一會進了孔記染坊,裏麵一定有燈,你我保持十步遠的距離,你能瞧見我手勢就好,切莫招人眼。”
金腳板聽了,便知道當家的要動手了。連忙用力點點頭,道:“大當家的放心好了,小的多留點神!”
史進聽了將頭一點,道:“好的很,到時場麵混亂,你見機行事。對了,身上帶著的火折子還好用吧?”
“好用的很,從山寨下來時,新拿的一個!”說著金腳板從懷裏摸出火折子來,拿到史進麵前,讓他過目。
史進凝眸一瞧,果然是個九成新的火折子,他心下滿意,便接連點頭道:“好好的收起來,一會兒能派上大用場!”這話說完,史進一攔金腳板的背,另一隻手從金腳板那裏接過燈籠,兩人便一前一後沿著那長長的買水隊列往前走。
這孔記染坊在元寶大街的東首,臨街有三間門麵,鉤梁畫棟,建的很講究,一眼瞧著,就知道是個有錢的主。這三間門麵側旁有條胡同,進入不遠便見這道左側有個極大的門洞。這門對生意人是極有講究的,俗稱風水洞,由一條東西走向的路給引著,便喚作“紫氣東來”,預示著財源廣進。
當年孔家建房動土前,曾請過風水先生甄半仙給看過。這風水門就是甄半仙給掐算設定的,“紫氣東來”這風是有了,接著便將井的位置掐算在這風水門內二十步的地方,這水也就有了。風水二字都讓孔家占盡,這可樂壞了孔儒。聽聞當年開井時,活水極旺,那甄半仙還留下一句“日後,財由水來!”的話,讓孔儒一喜之下對他賞了又賞。
如今,甄半仙早不知所蹤,但他這句話也算是靈驗,果然是“財隨水來”。但也不知道他那時是鬼迷心竅沒掐算好,還是故意疏忽沒麵麵俱到,偏偏沒料到,錢是來了,可史進也來了!
史進打著燈籠,一路沿著隊伍往前走,一路饒有性質地打量起隊伍裏的人。史進就瞧他們的那些行頭和隨從便曉得,那些排隊買水的大多數是這華陰縣裏的人物,不但有頭有臉,而且還有錢!
史進上下整了整衣裝,抬腿便邁進了那風水門洞。麵前是一個方圓十幾丈的大場院,布置了一排排的細竹架子,上麵各種花色的布匹長長的綿延不斷。就在這些掩掩隱隱的布匹中間,有兩口相距頗遠的水井,其中一口井上既無提水的軲轆,井口也無蘚苔,顯然不是出水的井。而另一口井就大不一樣了,此刻更是備受關注。
幾十個麵相不善的潑皮,五五六六地紮堆,盤腿坐在井的周圍,懷裏抱著樸刀長槍。而在井口邊上,此時也站在七八個大漢,身上肌肉疙疙瘩瘩的。為首的一個更是滿臉橫肉,一手拎著樸刀,一手指指畫畫。在他麵前的那些個人物都陪著笑臉,微微佝僂著脊背,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在井口側旁兩步遠的地方,置著一桌一椅,那裏端坐著一個帳房先生,一麵接銀子,一麵刷刷刷地用毛筆眉飛色舞地入帳,那副紅光滿麵的樣兒,一看就是吃飽了撐的。
史進拎著燈籠直直望那井邊上走,仿佛那些排著長隊買水的人都不存在,也沒當那些牛逼哄哄賣水的人存在。
史進這麽突兀地忽然闖進來,首先讓那些侯了多時,排隊的人憤憤不平了,接著那些守在井口邊上的大漢們也察覺有異。為首的那彪漢朝史進瞪著一雙豹眼,一聲滾雷好似在他口中炸響:“站住!什麽人。”
“什麽人?你爺爺史進!”史進心下對答如流,但嘴裏卻沒說半個字。全然當做耳旁風,愣是瞧都沒瞧他一眼。隻是手裏將燈籠挑穩當了,往那井口大步邁進。
那彪漢一瞧來者這般不識趣,朝左右幹脆利落地一揮手,身後就立刻竄出兩人,手提樸刀直奔史進麵前。其中一個矮子朝史進開口便罵,另一個胖子更是二話不說拔刀出鞘,一副氣勢洶洶的樣。但他們見史進還是目中無人的樣子,顯然就沒把他們當回事,當著這麽多人,這臉麵上就下不來了。在華陰界麵上,還沒有誰能這麽橫的,揍他個小混蛋。那兩人心裏火著便下手不留情了,各顯身手,朝史進撲打過來。
史進雖然正眼都不曾瞧他們一眼,但餘光之內,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史進心裏盤算的就是要惹怒了他們,好借故找他們的麻煩。卻沒想到,他們平時在華陰縣猖狂慣了,史進還沒真正拿出手段來招惹一番,他們就耐不住性子上鉤了。可見這黃家的人,自命大爺,早把華陰縣當成是自己地盤,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猖獗的很!
史進心念及此,不由地冷笑了。恰巧,那胖子此刻也一刀朝史進橫剁過來。史進腳下不停,雙眸覷準了刀鋒的走勢,身子隨之往後一仰,便輕易間避了開來。
在那胖子刀鋒的勁道用絕,史進右手突然發難,電光一閃之間,將行到史進麵前那握刀的手腕一把扣住,借著那胖子的力,以腳尖為軸側身旋起,立刻便將身子轉到胖子背後。
說來話長,但史進這連慣的一閃一動,其實就在一瞬之中,別說那手腕受製的胖子沒反應過來,就是那個望史進一腳飛踹過來的矮子也沒反應過來。周圍的眾人也隻是瞧著燈影一晃,好像那胖子就主動擋在了史進麵前,結結實實地替他挨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