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層密室的暗門隨著史進扭動那黃銅燈柱而開啟,黑洞洞的外麵立刻被房裏的燈光照出兩個人來。隻見黎百草背對著史進,站在門口,雙手死死地扣住門邊不放,顯然是寧死也不讓那人進來的姿態,而站在他對麵的卻是一個黑衣蒙麵的人,一把泛著寒光的雪亮匕首此刻正架在黎百草的脖頸上。
史進隻一眼便曉得了,一個要進來,一個死堵著。黎百草此刻見門開了,更急了,分外驚慌地一把將那來人死死抱住便往外撲,嘴裏還兀自大喊著:“當家的快走!快走!”
可是那人瞧見史進,非但不打算奪門而入了,眼眸裏還透出了喜色。那黑衣人聽黎百草這句話,便鬆了口氣,本想把刀收起來,卻不想這一大意,竟被他死死抱住壓倒在地。
“快!當家的,快走啊!”黎百草看著史進愣在當地,還沒有走的意思,心下便急了。好在身下壓著的這人,不知怎地他力氣比方才小的多了,黎百草便覺得自己還能抗住一段時間,好叫史進逃遠點,於是又著急道:“你還不走!後門上有人,走前麵出去,快!”
黎百草急的要死,可是史進卻不急。平日裏幹幹脆脆說走便走的一個人,此刻卻走到黎百草麵前,將那兩半的托盤輕輕放下,盤了腿當地就坐了下來。
黎百草這下可就不明白了,他死死地壓著那蒙麵的漢子,一麵朝史進瞪了一眼,心裏實在急了,張口就罵:“你還不快走,就一起死在這好了!”
史進聽了不怒反笑,還抬伸手過去,輕輕地抹去黎百草額頭上豆大的汗滴。心裏雖然很是愧疚,但此刻這樣的一副樣子,讓他的孩子氣還是流露出來,忍不住玩笑他一下道:“百草,你這樣騎著人家都累,一定不善騎馬吧?”
“你這是什麽話?!”黎百草急的要死,卻沒想到在這生死臨頭,史進沒頭沒尾地說出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此刻還不等史進發話,那個被壓著的黑衣蒙麵人就開口了,氣路不均地道:“大哥……你……還不快快讓他起來……我要……去解個手!”
黎百草一聽這黑衣人說的這話,顯然的很,不但和史進認得,而且一定還很熟。隻是黎百草一時緩不過來,手下稍稍鬆了勁,那一雙被弄糊塗的眼睛卻詢問地看向史進。
史進覺得再玩下去,就有失體統了,便扶了黎百草起來,還來不及拉那黑衣人一把,那人便一躍而去。
史進隻當是他惱了,急忙追著向他的背影問去:“時遷!哪去?”
“去茅房……”時遷頭也不回,一路輕功無聲而去。
史進再回過身來的時候,卻看見黎百草此刻正坐在外屋的太師椅上,沉沉地喘息。而他的脖頸卻有短短的一條細細血痕,史進不問也知道,那一定是方才舍命一撲給誤傷了。史進這才覺得在自己心裏,之前的種種都想得過分了,同時也欠麵前這人太多了。這樣將方才的事一件一件地回想,才另有一番感動。
史進心裏五味陳雜,一時不知道怎麽表達,愣了那麽一下後便快步走到黎百草麵前,心疼地道:“百草,傷的要緊麽,止血的藥在哪,我拿給你。”
黎百草經過那幾天的牢獄之災,元氣大傷,方才的一折騰又消耗了極大的體力,此刻歇了一歇才緩過勁來。外麵那喧鬧的聲音越演越烈,黎百草對外麵的安危,心裏卻沒底,此刻也顧不上回答史進,趕忙起身,扶了他便往夾壁密室裏去。
黎百草一言不說,將史進扶著重新睡回到床榻上,才照了鏡子,看了眼傷勢,對這傷也不當回事地道:“隻要能護當家的周全,這點傷算不得啥。”
說著黎百草便輕輕扭動了黃銅燈柱,讓暗門關上了一多半,隻留了一條縫好讓時遷進來就行。
不管外麵有多喧鬧,此刻有這兩個拚死相護的兄弟在,經曆了方才的鬧劇,史進心情大好。他躺在床上睡得才覺得分外舒坦,有這鍾愜意的身體享受,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傷勢,本來估摸著至少也要睡個一天才好走路,卻沒想到好的這般快。於是史進趁著現在這個空閑便問了個究竟:“百草,你用的是什麽跌打損傷的藥,為何我的傷勢好的這般快?真當是妙手回春!”
“大當家的言過了,哪裏是什麽妙手,隻不過是多上了一味止痛的法子,並不算的傷勢好了。我本想讓你這樣無苦無痛地安心睡上一覺,沒傷痛折磨心裏不但舒坦,就是肉皮也好的快些。”黎百草說著便在床榻邊上坐下來,將方才史進弄鬆散的繃帶重新上藥弄好。
黎百草這樣對史進悉心照料,讓史進覺得心下微微覺得有些慚愧,便想告訴黎百草那劉縣令被他殺了的好消息,算作不是回報的回報。但史進還沒開口,便心下又覺得不妥,這樣說了,反而讓黎百草更加擔心,外麵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等時遷回來,再做打算吧。
就在史進這裏想到時遷的時候,“說曹操,曹操到”這時遷正好側著身子擠進門來了。史進心裏立刻就有打算,於是便找了個借口想支開黎百草,道:“百草,我……肚子咕咕叫了……”
黎百草一聽便恍然了,對連忙對史進道:“我去給你煲粥來。”說著便側身出去了。
等夾壁密室的門一關上,時遷便迅速地坐到史進榻邊,看著史進這一身的傷,畢竟年紀還輕,看著看著便動容了,道:“哥哥,你怎麽傷成這個樣子!”
史進心裏的事多,哪裏顧得上和他這般煽情,於是挑開了話頭道:“都是傷了皮毛,明個就好。你且告我,外麵這麽喧鬧,是個什麽情況?”